宜妃没动气,反晃了晃指间戒指上耀眼的宝石,得意洋洋地说:“爱计较才被人重视,太后和皇上已经答应,将来九阿哥的福晋让我自己来挑,姐姐到时候可要帮我把把关,不求别的,和我家五福晋一样孝顺就好。||”
惠妃知道她揶揄自己膝下儿媳不孝顺,懒得与她费唇舌,抬眼瞧见那边德妃已经在太后下手落座,言笑间甚是亲昵,不禁心中冷笑。如今五妃之中,数德妃与佟妃最尊贵,昔日关于自己是四妃之中最尊的传说早就消失在时光里,她并不想争什么尊贵与否,皇帝那点点可怜的恩宠她更是早十几年就不在乎,眼下她最在乎的,只有大阿哥的前程。
不多久,内务府就来请旨问是否可以开始,太后无异议,便与众人一道等待年轻女孩子们进来,一批又一批地看过,休息上茶的当口,宜妃揉着脑壳说:“真叫是给阿哥们选儿媳妇,不然瞧着这么些年轻女孩子选来送去皇上身边,我真是心都要碎了。”
太后闻言幽幽一笑:“有这日子呢,近来宗亲之中不乏有人来向我建议,皇上这么些年都没正式选秀过,是该选一选了,我正打算与皇上商议几时办了这件事,你现在好好捧着自己的心,别到时候碎了一地。”
宜妃讪讪赔笑不敢再多嘴,回眸见惠妃冲她微笑,不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惠妃却与她道:“年轻十岁,你说这样的话娇俏可人,这会子说,只嫌丢人。”
可不等宜妃反唇相讥,最后几批孩子也送了进来,岚琪早就示意戴贵人在之前仔细看站在人中的副都统法喀家的小姐纳兰氏,自然和明珠府没什么关系,但也是高官贵族家出身的小姐,此番与她一道应选的,还有族中堂妹,岚琪来之前已经与戴贵人说好,因法喀家的女儿身子较孱弱,预备将堂妹一道选入七阿哥府里做侧福晋,嫡福晋身子不好总要假手他人来照顾丈夫,自家堂妹总比外人好相处。
戴贵人起先盯着自己的儿媳妇看了许久,之后那些人她就不在乎了,等女孩子们都看罢了,太后与众妃商议时,太后问她:“副都统法喀家的孩子,你看着可中意?”
显然太后早就得到皇帝授意,戴贵人心中欢喜,面上只是谦卑:“臣妾不敢僭越多嘴,还请太后娘娘做主。”
如此一来,七阿哥府里的人选早早就定下了,倒是八阿哥那儿,皇帝没给透半点儿意思,似乎随便选哪个都无所谓,太后则乐得七福晋那样不用她费心的,反是真要她从莺莺燕燕的女孩子中选一个,才烦得脑壳疼,这会子她都记不起来哪个是哪个了。
借着休息的功夫,太后带着岚琪独自到内殿去,悄声问她皇帝在畅春园可有所表示,岚琪笑道:“皇上就惦记七阿哥,说七阿哥天生残疾,唯恐叫人看不起,倒是八阿哥不担心,毕竟是惠妃娘娘的孩子,旁人高攀还怕攀不上,选哪家都是好的。皇上若真提过什么,倒是说您如今为皇上主持后宫,终日应付宗亲贵戚,十分辛苦,若是借此能给您送个人情什么,倒也好。您倒是想想,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太后忙道:“你晓得的,这几年安亲王家的老福晋,时常进宫向我请安,先帝爷那会儿唯独倚重她夫君岳乐,那时候安亲王府多风光,我顾念旧情也不能不给她脸面,近来更是走得近些,她们家有个外孙女正在年纪,五阿哥选福晋那会儿就动心思了,可我听说那孩子性子不大好,胤祺脾气也耿直,俩孩子不合适我就没答应。”
岚琪含笑道:“八阿哥倒是温柔敦厚的性情。”
太后若有所思,握了岚琪的胳膊道:“要不就给这个人情?岳乐不论在先帝爷那会儿还是当年平定三藩都劳苦功高,可皇上最后亏待了他,咱们都看在眼里的是不是?”
“朝政上的事儿,臣妾不敢多嘴,太后娘娘若觉得合适,皇上不会说个不字。”岚琪一步步推着太后定下这个主意,自然这一切,就是玄烨的意思。只是玄烨不同态度对待了两个儿子选妻的事,就是明白,这两个孩子在兄弟之中的影响很不一样。
为避嫌,太后出来后又与众人商议了半天,意外的是,竟从惠妃嘴里说出安亲王府的外孙女郭络罗氏,太后直听得眼前一亮,连声说:“这孩子一直养在老福晋膝下,规矩礼仪必然调教得不差,方才仔细看,样貌也是没得挑。”
惠妃见太后动心,又附和了几句,她并不知道太后这边已有主意,而是之前明珠暗示过她,若能争取,为八阿哥争取到安亲王府的孩子是不错的事。
安亲王府的老福晋是索尼的女儿,和索额图是亲兄妹,府里一向是亲太子的派系,如今若能和长春宫有所往来,又不是直接附着在大阿哥身上的关系,是不错的选择。反正惠妃收养八阿哥是要用来辅佐大阿哥,那他也有义务承担这样的政治联姻。
见众人无异议,太后便拟定了这几位,一道送去乾清宫让皇帝过目,半个时辰后,梁公公亲自来向太后道一声辛苦,说皇帝认可了太后的决定,请太后与钦天监一道安排初定的日子,务必在腊月礼成,好赶在正月吉日完婚。
消息一经传出,得知七阿哥和八阿哥有了新福晋,书房里众兄弟围着兄长道喜,倒是几个弟弟不大舍得,毕竟八阿哥一旦成婚离宫后,就不大会来书房,他们往后相见的日子也就少了。胤禩则答应弟弟们,说他年纪还小,不会被委任太多差事,这两年必然还会时常进书房。
之后二位皇子到宁寿宫、乾清宫谢恩,又分别去见自己的母亲,七阿哥很自然地去了钟粹宫,倒是八阿哥在长春宫给惠妃磕头后,惠妃没提起让他去见觉禅贵人。
胤禩也不在乎,回到自己屋子里则与宝云说:“我已经和七哥说好,托他照顾你,我们成婚后你就去七阿哥府里当差,这样你既离开了皇宫,又不必在我身边担心将来要奉命监视我,咱们都安心。”
宝云没想到八阿哥会周全得如此细致,他是想尽一切办法要让自己脱离惠妃的魔爪,不禁感激涕零,哭得不能自已,反是胤禩安抚她道:“你是这世上至今对我最好的人,若是我的福晋也能真心待我,就是我的福气,可我不会忘记你,若是没有宝云你对我好,我大概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宝云听不大懂,可是这话里的悲戚她能明白,早些年他不信任觉禅贵人会对八阿哥好,可这两年她却觉得,好些事八阿哥是明白的,既然孩子心里敞亮,她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就是一直觉得八阿哥可怜,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被这样丢来丢去地抛弃和利用。
此时延禧宫里,得知了八阿哥福晋的人选后,香荷大惊小怪地跑来对主子说:“您还记不记得当年坐在咱们延禧宫门前的那个孩子?您亲自领她去宁寿宫的,那个孩子就是安亲王府的小姐呀,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缘分,当年您牵着她的手,现在就成儿媳妇了。”
觉禅贵人淡淡一笑:“她该只认得惠妃娘娘是婆婆,哪里会是我的儿媳妇?你小心一些,别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见到八阿哥,也只管恭喜他就好。”
香荷却乐观地说:“想必八阿哥,会让八福晋敬重你呢,八阿哥都喊您额娘了,八福晋怎么会不顺着八阿哥呢。”
觉禅氏想着当年那个蜷缩在阶梯下的孩子,想到当年她口中呢喃的家人冷漠的话,仿佛当初冰凉的小手在掌心的感觉还隐隐能记起来,不禁明白这孩子和八阿哥一样没有幸福的童年,他们都是寄人篱下地长大。不知到底是谁配了这一对,可他们兴许就能互相体谅对方,只有受过一样苦的人,才能明白受苦的心。
香荷则兴奋地说:“主子,方才您说看到一位脸熟但记不得哪儿见过的小姐,就是咱们八福晋了吧?”
觉禅氏点头:“不错就是她,想想的确是缘分。”可却叮嘱香荷别高兴过头,不要反过来给八阿哥添麻烦,香荷见主子如此为八阿哥着想,心中只有高兴哪能不答应,却不知她家主子心里,另有算计。
而老七老八的婚事定了,已离宫的兄长们必然要有所表示,岚琪这个做娘的实在溺爱儿子,早早打发环春准备好东西送来四阿哥府里,生怕儿子那点俸禄不够他支应送往迎来的花销,夜里毓溪摆出额娘送出来的东西,对丈夫笑道:“你总说额娘在永和宫日子节俭,可每回给咱们东西,从不吝啬,你要更孝敬额娘才好,咱们离宫这么久了,额娘贴补了不少。”
胤禛也无奈,随意扫了几眼桌上的金银玉器,让妻子定夺送给弟弟们的礼物,一面含笑抱怨额娘太操心,他说过好几次家里的日子有富余不需要母亲贴补,可额娘还是隔三差五找借口送东西来,他也没法子。
毓溪说这是他的福气,嗔怪他还还意思抱怨,突然叫丈夫从身后抱住了腰,柔柔地在耳畔说:“有件事儿,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