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没事。ZiYouGe.com”师父淡然地说道。
我趴在窗户上,望着窗外,窗外平静无常,看不出任何异象。
师父喝过酒之后,劳累地躺在炕上,我询问道:“师父,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蟒蛇?”
“师父心中有所愧疚,所以即使被其纠缠了几十年,也不忍心下手。”
“什么愧疚啊!”
师父叹了口气,“哎,现在不是说的时候,等到了师父快死的那天,你自然知晓一切。”
一旁的孙涛冷冷地冒出一句:“死之前,先教会我法术,我要报仇。”
“孩子啊,放弃仇恨才是正路。”师父规劝道。
原以为以孙涛的性格,他会发怒,但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低声地嘟囔了一句,“你们都不懂。”
我确实如他所说,一点都不懂。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报仇的对象是师父和我,所以对他也处在了一种排斥状态,直到我了解所有真相,我才理解孙涛的所作所为。
在武惠颖的事,结束之后,已经到了八月。
八月份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时间段,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忧虑水患。
因为拦河大坝外有两条入海的河流,一条叫大沃子,一条叫小沃子。大沃子和小沃子上游是盘锦油田,为了保护盘锦油田,一旦水位过高,就势必要炸开大坝,将水放进村中。
这也是无奈之举,油田的价值相对村里人的经济损失赔偿,要高得多。
当然,大沃子和小沃子只是村里人的叫法,其实官方将它们称作什么,我并不知晓。
虽然那段时间下了雨,可雨量不大,大沃子和小沃子有上涨的趋势相比于往年,幅度很小。
老一辈人心里高兴,都说老天爷有眼,又到了一个丰收季。
正是因为大沃子和小沃子是入海河流,所以在大沃子和小沃子的生物种类比较繁多,有很多乌龟,偶尔会出现在岸边。
乌龟的繁殖期是七月份到八月份,乌龟蛋就埋在沙子下。
提起这些乌龟蛋,姑太姥爷和我讲过,在五六十年代,很多村民因为自己的孩子饥饿,就拿乌龟蛋煮吃,这些乌龟蛋也便救活了好多人的性命。但是那时的人并不贪婪,挖得适可而止。
后来,生活相对好一点,虽然每年都有挖乌龟蛋的人,可数量却越来越少。
不过,八月中旬发生了一件事,却让很多人对乌龟蛋发展到如癫如狂的程度。
起因是这样的。
有一个城里人到村子中宣传,说乌龟蛋大补,高价收购。
村民们看有利可图,便无论男女老少,都跑到河边采集,然后卖给收购人。
一时间,河边的沙子都软了,堆入了河中。
原本每年都能看到的小乌龟孵化,奔着河中心慢慢爬的景象也完全消失了。
再然后,甚至在岸边能找到一枚乌龟蛋,都算得上是个奇迹的事情。
乌龟蛋没了,收购人又开始收乌龟。不过乌龟属于野生动物,贩卖是违法的,恰恰那个年代法制比较严格,捕捉乌龟的事,便没谁敢做。
而另一方面,乌龟在我们那算是一种灵兽,很多老人都口口传承着关于乌龟的神话故事,将乌龟和龙、凤、麒麟置于同一地位。即使有年轻人想和收购人交易,也拗不过父母长辈的阻拦。
收购人终于回到了城市,村里人也恢复了理性,涉足大坝之外的人越来越少。
这一不道德的行为,就如同未发生一样,从没在村子里引起任何议论。
收购人回城市的第三天,发生了一件很古怪的事情,是我姥姥亲眼所见。
我姥姥有一天去拦河大坝给大哥萧黎瀚和二哥萧黎溯送饭。她老人家到住处的时候,大哥和二哥并不在,姥姥以为两个人有事,就坐在小屋门前的小凳子等着。
姥姥远眺大沃子,大沃子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异象。
原本平静的河面上,冒出一道漩涡,姥姥望着漩涡中心,只见一块黑色的椭圆形石头浮了出来。
姥姥正感觉诧异,而那块椭圆形石头还在一点一点地上升。
最后完全地悬停在河面上。姥姥也看清了,那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只大乌龟。
姥姥说那乌龟的体积比房子都大得多,它在空中缓慢地转动着身体,头也在不停地张望。
姥姥吓坏了,连忙往家中的方向跑。
姥姥将这件事告诉给师父,师父皱着眉头,分析说:“那乌龟应该至少有两千年的寿命,已经得道成形,如今村里人大肆捕杀其后代,恐怕它将报复村里人。”
之后,师父去找了村长,和村长商量做一点祭祀,尽量平息那只乌龟的愤怒。
村长有些为难,毕竟这事情只有我姥姥一个人看到,没有其他目击者。而且,做祭祀就一定要收钱,还要如实地告诉村民,村长担忧会引起不满和恐慌。
思来想去,村长这样答复师父,“四方道长,还是等有什么迹象的时候,再说吧。”
孙涛阴沉着脸问师父,“祭祀,想做直接做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征求村长的意见。”
师父回答说:“祭祀需求的东西很多,人力财力都要兼顾。”
连续几日,依旧很平静。
眼看着雨季马上要结束了,村长笑盈盈地来找师父,“四方道长,您多虑了,过了这八月,还能出什么事?”
师父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规劝村长,“现在做祭祀,应该还不晚。”
“别想太多。”村长笑了,并不听从师父的意见。
隔天,师父带着我上了拦河大坝,当时,已经到了傍晚,深红色的太阳很大,但不明亮。太阳周围则是血色的火烧云。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栩栩,你看。”
我顺着师父的指引,向不远处望去,只见一只很大的老鼠,正蹲在地面上,它的前爪合十,朝拜着太阳。
“豆鼠拜日。”师父说。
“什么?”我好奇地问。
“这是它的习性。到了黄昏的时候,就经常这样。”
我走近豆鼠,它并没有多怕我,而是继续着动作,直到我蹲下身子,它才望了我一眼,然后一溜烟地钻进了洞中。
师父对我说,“它会打洞,能让坝外的水渗透在坝里面。”
“那你为什么刚刚不叫我打死它。”我问。
师父叹了口气,“这种动物,现在有很多,打死了一只无济于事。”
“豆鼠”也是我们那当地的叫法,至于它属于什么物种,我也说不清,但之后的一些年里,村中高价收购豆鼠的尸体,以此调动村里人除害的积极性。
师父一直在拦河大坝上呆到了深夜,直到漫天繁星的时候,他才拉着我往回走,走到我家,师父恰恰看到了我的父亲母亲从地里回来。
师父一脸忧郁,母亲很热心地问道:“四方道长,咋了?”
师父叹了口气,他提醒道:“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搬家的时候方便一些。”
母亲有点诧异,“为什么?”
“我看着这天象,至少要有半个月的大雨,恐怕,这大坝承受不起水位的上升,将会决堤。”
母亲立即很担心,“四方道长,您老告诉村长了?”
“说了,可惜他不信。”师父忧郁地拉着我往小草屋走,他背对着母亲,“滥杀则损天道,损天道,必有所亡。”
师父的预言,让我不禁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宠安。
宠安之前告诫我的,和师父此刻能看到的,竟然是惊人的相似。
莫非宠安是个占卜者?
不过宠安毕竟将大坝溃堤的时间定格在了七月,而事实上,七月也未出现什么意外。
“或许她是胡猜的。”
然而之后发生的一切,让我不得不承认,一切都要比我想得复杂得多。
当天夜里,天空开始下起了毛毛小雨,这雨很怪,闻起来有一股血腥味。落在手心里,感觉粘粘的。
那个喜欢喝酒,又好云山雾罩的赵五,住在拦河大坝附近,他听见了雨声,所以睡得不死。
诡异的是,赵五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对话的声音非常苍老,却夹杂着几分尖细。
“老头子,为什么要搬家啊?”
“不走怎么办?这地方马上就要淹了。”
之后,是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议论。
赵五感觉奇怪,就打着手电筒,走了出去,可他看到的,让他立即清醒万分。
只见拦河大坝上,两只硕大的黄鼠狼,领着一群小黄鼠狼奔着远方走去。
队伍很长,大黄鼠狼还会偶尔回头看看,就像是担心小黄鼠狼会掉队一样。
赵五联想起刚刚的对话,他就觉得,可能打头的两只黄鼠狼已经成仙了。
这事传到了村长的耳朵里,村长多多少少有些担心。
而这时,雨越下越大。
村长来找师父,商量着对策。
“现在太晚了。”师父说,“一切都已经成为定数。还是早点通知,让大伙准备搬走吧。”
“四方道长,一旦坝开了,那就是颗粒无收啊。这一年的心血将白白耗费,难道你于心能忍?”
师父叹了口气,“不是老道我不愿帮你。万物皆有灵性,大伙滥杀无辜,不知适度而止。贪得无厌,必招天谴。而且,豆鼠已经肆无忌惮,恐怕······。”
村长还是苦苦哀求,“四方道长,这些年来,你帮了不少人,难道现在想见死不救?”
师父无奈,“好吧,我尽量。”
“需要准备什么?”村长问。
“找四个三十五岁,属虎的男的。剩下的,基本上就没什么用了。”师父说。
村长立即离开,然后联系人。
“三十六岁,属虎是什么意思?”孙涛冷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