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锦葵见高茉莉难得站在自己这一边,心思一动,笑道:“大姐的话,说得极是。”
不等众人反应,高锦葵话峰一转,又道:“三妹妹,父亲最近正在给你相看人家,别说做姐姐的没提醒你,与这样的人走得近了,对咱们女儿家的闺誉可不利。”
“是啊,是啊,更别说她那个疯疯颠颠的姨母了,这样的人家,咱们还是离得越远越好!”高二少见林西离去,心下一松,忙附和道。
高鸢尾面色一红,深深的看了高子瞻一眼,偏过脸一言不发。
高子瞻修长的眉目略带着三分清冷,沉声道:“得了,都不必再说了,回去罢!”
“哥,你身上的玉佩呢?”高茉莉眼尖,惊声道。
高子瞻当着弟弟,妹妹的面,不欲多言,含糊道:“寺里人多,收起来了。荷花,帮我把棋盘收起来。”
荷花一愣,这棋分明是……
如剑的目光扫过来,荷花忙垂了首,麻利的收拾。
高鸢尾眼前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刚刚林西手中好像握着的一枚玉佩。她看了看石案上的那棋盘,眼中闪过一丝波澜,满腹的话,终是化作轻轻一叹。
……
“阿弥陀佛,恕不远送,两位施主好走。”
钱氏,柳氏喜滋滋的对视一眼,前者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一旁的小沙弥,恭敬拜了三拜,从主持的竂房里出来。
两个孩子的八字合出来为大吉,天作之合,日子选在来年的五月初九,一qiē皆宜,真真是喜事啊。
钱氏低声道:“这样算算日子,也没多少了,大嫂啊,可得抓紧了。”
柳氏笑道:“确实要抓紧了,三谋六礼都还没动呢,你大哥要听了这喜讯,只怕夜里要多饮几杯!”
钱氏喜不自禁道:“需得办得热热闹闹,不可失了两府的体面,咱们……”
钱氏话及一半,见数步之遥一中年美妇被人簇拥而至,其排场甚大,定睛再看,正是高相的继弦夏氏。
柳氏也看见了,用胳膊轻轻蹭了蹭钱氏,低声道:“相府庶出的二小姐和任家结亲,只怕也是来找主持算一算的。”
钱氏冷笑道:“头上大的还没动静,下头小的倒定了亲,这相府的规矩,也不过如此!”
柳氏心知因李凤津一事,钱氏对相府颇有微词,火上添油道:“夫人别恼,那府里也就这样,咱们凤津这样好的姑娘,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钱氏听这话,心头才略略舒畅了些。
夏氏远远的便看见逍遥侯夫人从竂房里出来,想避开已不大可能,心思微动下,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真是巧,在这儿遇到钱夫人!”
“哟,原来是夏夫人,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怪道我一出门,喜鹊便在头顶叫,原是要遇着贵人!”钱氏熟捻道。
“钱夫人这是来……”
“嗨,替我家老三来算算日子,夏夫人这是……”
夏氏含糊道:“也是来找如海主持的。”
钱氏故意挑眉笑道:“哟,敢情是高家大少爷有喜了,定的哪家的千金啊?”
夏氏朝身后的朱姨娘看一看,淡淡一笑道:“并非为老大,是为了二小姐。”
“恭喜恭喜!”
钱氏脸上虚笑着,道:“放眼这京城,就数咱们高相心疼女儿,连府上的少爷都落在了后头。”
夏氏岂能听不出钱氏话中的讽刺意味,也不多言,一笑而过。
身后的朱姨娘却没忍住,冷笑道:“谁让咱们女人是娘家的娇客呢。既然是客,自然是要送出门的,早点出门子,也好安了做父母的心。”
钱氏陡然变色,目光阴阴的瞧了朱氏两眼,笑意不减道:“夏夫人真真是好性子,在我们侯府,像这等没规没矩的姨娘,可是要挨板子的。”
“就是,就是,旁的倒也罢了,让外头的人瞧了笑话,岂不又是夫人治家不严的不是,”柳氏及时的帮了一把腔。
朱氏一脸粉脸,涨得通红,正欲还话,夏氏利税的目光扫过来,朱氏到底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和相府在外的脸面,张了的嘴识相的闭上。
“让两位夫人见笑了,妾身还有事,先行一步。”
夏氏面色平静,微微一颔首,含笑而去。
钱氏原本连后招都想好了,未曾想夏氏不肯接招,一记拳头打以了棉花上,无可奈何之下,钱氏鼻子里呼出两道冷气,扬长而去。
未走出两步,见自家的仆妇匆匆忙忙跑来。
“夫人,不好了,小姐她身子不好,突然晕过去了!”
“什么!”
钱氏一惊,变了脸色!
……
李凤津的晕厥,说来有些话长。
自打翠儿打听到相府的动静后,便绞尽了脑子算计如何能偶遇高子瞻。好容易定下计来,又说通了自己家里这一头,却因为患得患失,没有一个晚上是能入眠的。一会怕高府改了日期,一会又心忧高子瞻不肯去延古寺,心神不宁,惴惴不安了好几日。
今日这一番大胆的表白,李凤津鼓足了勇气,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原以为凭着她的真心实意,能感动高子瞻。哪里知道,那个天青色衣衫的人,压根不是高家大少爷。怒急攻心,羞愧难当之下,李凤津就这样晕了过去。
李凤津一晕,原本各自逍遥的侯府众人不得不急匆匆的赶回京里,故等林西回想起自己的棋盘落在四角亭里的时候,马车已行出数里外。
夏风自责不已,忙令人停了车,亲自回去寻,哪知扑了个空。再想去找相府的人打听,却被告知相府的人也已下山,人去院空,无可奈何之下,夏风只得闷闷不乐的离去。
……
钱氏等人回府,早有相孰的太医被请了来。太医一把脉,并无大碍,只说是怒急功心所致,开了药方,叮嘱了几句,便由管家领着去了帐房。
钱氏见女儿脸色惨白,神情萎靡,暗下心疼不已,心道好好的怎的会晕倒,遂问了几句。那李凤津将头蒙在被子里,死活不理。
钱氏心下起疑,又将翠儿叫来,翠儿只含糊称大小姐这几日夜里未曾睡好觉,因此才体lì不支,晕了过去。
钱氏见问不出什么,只得离去,偏心下又有几分不放心,又将跟着一道去延古寺的仆妇们唤了来。
仆妇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先是大小姐带着翠儿出了院门,且不让任何人跟着;接着有个自称高府的,脸上有疤的丫鬟来找过林姑娘,林姑娘拉着人在房里说了会话,也出了院。后来姑娘与一个俊朗男子在四角亭里下棋。
钱氏闻之,眉心紧锁。顾二家出主意,不若将林姑娘唤来问一问,倘若真无事,此事也便揭过不谈。
钱氏点头应下。
林西刚入院,头上的珠钗还未卸下,听得钱氏唤她,幽幽的朝春夜看了一眼。
春夜深知她的心思,笑道:“姑娘别怕,你又不跟小姐在一处,她如何晕倒的,姑娘又怎会知道。”
林西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今日这事,有几分蹊跷。”
“蹊跷在何处?”
“你想啊,咱们府里去延古寺,相府的人也去了;姨母在枫树林昏倒;偏被高家两位少爷瞧见;偏姨母跟前的翠儿解释的前言不搭后语,一会说姨母累了,一会说受了惊吓,这么伶俐的大丫鬟,竟连原因也说不清,如何不蹊跷?”
林西想着翠儿游离而慌乱的眼神,心下不由起疑。
春夜冷笑道:“再怎么蹊跷也与咱们没有关系,姑娘,奴婢陪你早去早回,这颠了一路了,姑娘身子刚好,需得好好休息。”
两人不再言语,到了钱氏跟前。
钱氏见林西来,先是夸了几句,随即便问道:“好孩子,你姨母好好的,怎么晕倒,你可知其中的内情?我问她,她也不肯说,真真是急死我了。”
林西思索这话中的深意,笑道:“祖母,我也不知道。我听得消息去时,姨母已倒在地上了。”
钱氏笑道:“听说今日有个高府的丫鬟来找你?”
林西早知道会有如此一问,点头笑道:“正是。这人原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日相府那把火,是她拼了命的将我背伏出来,我便与她在院后头的四角亭里说了会话。后来她的主子,高府的大少爷寻来,见是我,便拉着我在亭中下了一盘棋。棋刚下完,我便听有人说姨母晕倒了。”
钱氏与顾二家的对视一眼看,原来在四角亭里与林西下棋的是高家大少爷。
钱氏虚笑道:“好孩子,难为你一听到你姨母晕倒了,竟巴巴的跑过去。只是有句话,祖母不得不多一句嘴。”
林西笑道:“祖母,你说!”
钱氏委婉道:“你如今是大家出身的小姐了,身份不比平常。虽说对方是高府的少爷,品性言行都是极好的,可咱们女儿家的名声,也该顾忌着些。”
林西一怔,愣了愣道:“祖母的意思是,我与高家大少爷在亭中下棋,是不对的?”
钱氏轻叹一口气,言词肯切道:“这事也怪不得你,一来你年轻,二来从小没有人教导,祖母说这话,也是为了你好。咱们侯府的姑娘,将来必是要嫁得高门的。”
林西心头涌上火气,目光深邃的朝钱氏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祖母教训的是,是我大意了!”
……
林西走出钱氏院子,目光望向天空,含笑不语。
春夜不知姑娘为何停脚,朝身后淡淡撇去一眼,轻道:“虽然知道夫人是话中有话,却反驳不得。姑娘别往心里去,日后小心便是。”
林西仍是不语,眼中似有沉思。
许久,她莞尔一笑道:“春夜,你亲自跑一趟高府找荷花,让她帮忙打听一下枫叶园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让我那身强力壮的好姨母晕了过去。”
春夜会意道:“姑娘,奴婢以什么理由上门?”
林西轻哼道:“你家姑娘我最钟爱的棋不见了,你说该不该到处问问?”
春夜眼前一亮,笑道:“姑娘放心,奴婢明儿一早就去,保证把事情办妥!”
林西点点头,眼底掠过刹那微光,方才走了出去。
亲爱的祖母,我虽然年轻,虽然从小没人教导,也不过是与人下了一盘棋;至于你那好女儿,倘若我林西料得不错,呵呵,只怕就不是一盘棋这么简单的了!
咱们且走着瞧!
……
“小姐,奴婢说得句句是实,高府大少爷确实穿的天青色的衣裳,奴婢亲眼所见,不会有错的!”翠儿捂着高肿的处边脸,泣声道。
“滚!”
一只绣花枕头砸下来,重重的落在翠儿的身上。
“我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一,你还好意思哭!若不是看在你服侍我多年的份上,我早将你卖出去了事,贱婢!”李凤津披散着头发,怒目相斥道。
“唔……小姐,我真不知道那衣裳怎么会穿在了二少爷身上,小姐饶命啊!”
“好好的,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妹妹?”二奶奶姜氏扶着丫鬟的手,袅袅而入。
李凤津见来人是她,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姜氏笑道:“你二哥知道妹妹今日晕倒了,让我送些补品过来。”
翠儿忙起身,擦了一把眼泪,接过丫鬟手里的东西,陪笑道:“多谢二奶奶。”
“哟,这小脸肿得,怪可怜的。”
姜氏伸手在翠儿脸上摸了一把,叹息道:“虽然你是小姐跟前的老人了,这话原不该我说,只是小姐的身子贵重,片刻都不能马虎,像今日这般,若不是林姑娘,夏风赶得及时,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一定。以后啊可得仔细些,快去洗把脸,让人瞧见了,不好。”
翠儿不自然的撇开脸,唤过外间的丫鬟,替二奶奶上茶,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姜氏坐在沿床上,仔细瞧了瞧李凤津的脸,一把拉过手轻轻婆娑道:“脸色是有些差,需得养几日。”
李凤津素来讨厌二房夫妇俩,手一甩,挣脱开来,道:“得了,别在这儿假惺惺了,我乏了,要歇了。”
姜氏手里落了空,不气不恼,幽幽叹了一声。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