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心头一痛,点点头道:“错不了,夫人,一定错不了。当年那妇人确实难产而死,但是她的男人也确实在她死之前赶了回来。虽然当年的房子毁于大火,却不止一两人听到那房子里有孩子的微弱的哭声。”
夏氏颓然跌会在椅子里,眼泪喷涌而出。她活着,她的女儿还活着。
正阳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夫人且慢哭,我这回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跑了这么多的地方,还发现了一件蹊跷事。”
夏氏擦了一把眼泪,强稳住心绪,道:“何事?”
正阳脸上有片刻的犹豫,终是咬了咬道:“夫人,我怕事情有失,查探的时候,顺带查探了一下李英杰!”
“逍遥侯?你怎么想起来查他?”
“夫人有所不知,林西是逍遥侯私生女的女儿,她的身世与逍遥侯有着扯不断的关系,我为了周全些,不得不从那头入手。”
夏氏忖度片刻,便有几分明白,遂道:“查得如何?”
正阳眉头紧锁:“夫人。李英杰所说的那户大富人家的小姐根本查不到。”
“查不到?”
“查不到,于是我便去了趟他的老家。”
“结果如何?”
“夫人,姚家根本没有一个表亲姓李。”
“没有一个表亲姓李,这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夏氏蹙着眉道。
正阳一时语凝,半晌才道:“说明这李英杰并非是太后的表兄。”
夏氏茫然着眼神。仍未听明白。
“不是表兄妹,跟我们有何关系?”
正阳张了张嘴道:“当初我也未曾往心里去,可是往深里一想,这里头却是大有深意。”
夏氏仍未品砸出滋味,催她快些说。
正阳一时语凝,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如何说,反正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而且我打听到,李英杰年轻时,打银的手艺跟本不足以往高门大户里去。”
“你的意思是……”
正阳摇了摇头,有片刻的犹豫道:“既然不是表亲。那太后与他又是什么关系。为何这些年太后如此偏袒逍遥侯?”
夏氏眼前有浮光掠影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到任何东西。
正阳默然须臾,又道:“夫人再想,不过是寻个侯爷的私生女。竟然动用了禁卫军。不仅动用了禁卫军。还肆无忌惮的将相府围了起来……夫人啊,细思极恐,这里头的水只怕浅不了。”
夏氏煞时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反手握住正阳的手。
“正阳,正阳,你是说……”
“夫人!”
正阳急忙拦住:“此事只凭猜测,未有真凭实据,不可言出口。等我慢慢查清了再说。”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有不可置信,一时屋里陷入了沉静。
正阳抽出走,替夏氏倒了杯温茶,塞到她手中,道:“夫人,还有件事我需跟你说一下。我发现这一路上,除了咱们在打听林西,李侯爷的事情外,还有一路人马,也在暗下打听。”
“谁?”夏氏陡然一惊,手中的茶泼翻了几滴,酒落在身上,瞬间没了影子。
“我顾着赶路,未曾太过留心,好像是京中的口音。夫人,这件事情看来相当的复杂,到底是牵扯到宫中的事,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覆。”
许久,夏氏轻声道:“旁的,与我没有任何一丁点关系,我只要知道林西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正阳想了想,压低了声道:“夫人,这也不难,将人请进府,找个机会褪了她的衣衫,一看便知。”
“请进府?”
夏氏喃喃自语:“我们与侯府素来没有往来。前几日他们家大小姐出嫁,连个贴子都未曾递过来,可见当初议亲时……这会子我冒冒然将人请来,会不会惹人怀疑!”
正阳沉吟道:“不急在一时,得寻着机会再说。实在不行,等三小姐及笄时……”
“那得等到明年,正阳,我等不得,我实在是等不得。”
正阳心下一叹道:“这事倒不大好办……”
夏氏声音嘶哑道:“对了,先夫人周年祭,她是先夫人买进府的,先夫人对她极好,你说可不可以将她……”
正阳先是愕然,随即应声道:“夫人,三小姐跟前的橙子与林西是好姐妹,大少爷院里的荷花当初也曾救过她,夫人可以想办法在这两个人身上,作作文章。”
……
侯爷花厅里,侯府众人齐聚一处,迎接李凤津三日回门。
虽然李英杰对这个女儿已失望到了极点,奈何有关侯府脸面的事情,他就算再不喜,也需得帮女儿把场面撑一撑。
因此,连被禁了足的周氏也一身正装,坐在了花厅里。
李凤津今日一身大红色衣裙,梳一妇人发髻,头上斜插一枝展翅金凤挂珠头钗,耳边缀着红翡翠滴珠耳环,眼角眉俏都是春色,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哪还有半分要死要活的样子。
原来这新姑爷虽然门第一般,奈何长相出众,再加上天生的一副好脾气,又是过来人,熟知妇人心思,处处看着新娘子脸色行事,处处陪着小心。
夜里,新婚夫妻颠鸾倒凤,梅开几度。新姑爷将那李凤津侍候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熨贴,那李凤津便是再有一腔的怨,也无地可发。只得化作了一摊水,融化在男人的身上。
林西不怀好意思的笑了笑。看来还是有过老婆的男子,更会心疼人,瞧瞧姨母这小脸红润的,都能滴出水来。如此推算,这夫妻生活,一定是相当的和谐。
新姑爷姓柳,名飞,端着茶盅,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新娇娘,眼中尽是喜色。
林西举起茶杯,极时的掩住了眼中的一抹深意。这世上最得意的男子,果然升官发财死老婆。
瞧这新姑爷,结发老婆病死了。结果祖坟上冒青烟。娶了侯府大小姐。虽说年龄稍稍大了些,可耐不住人家是黄花大闺女,想必这几日的滋味一定很销魂。
林西正想着,却见新姑爷将目光移向了她。忙扯出个笑。以示回应。
李凤津一见自家男人目光移开。顺着瞧过去,气便不打一处来。
林西今日着一身藕色妆花袄子,发髻上仅一枝白玉簪子作装饰。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李凤津冷哼一声,新姑爷吓得赶紧将目光收回,对着自个媳妇咧嘴一笑。
林西眼睛瞧得分明,慢慢垂下了眼。原来竟是个怕老婆的。怪不得李凤津如此得意。
周氏心中涌上不屑。这柳家的男子看来,也不过如此,连个女人都弹压不住。正想着,却看到对面的林西,笑眯眯的看着她,想着那日两人关起门来说的那些个话,周氏打了个寒颤,头低了下去。
新人回门,自然不能空手而来,林西和两位奶奶各得了一匹杭绸和一支风钗。
周,姜二人见姑爷送的东西,都非稀罕之物,心下便知柳家的家底也不过如此。
林西则不以为然,只管接下,虚笑着谢了几声。
钱氏自打女儿、女婿进门,眼睛便不曾离开过。待看到女儿脸上的喜色时,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目光再移到女婿身上时,就有些冷淡了下来。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这坐姿,规矩也稀疏平常,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
“姑爷啊,我这个女儿,被我娇宠惯了,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些。”钱氏笑道。
柳姑爷忙起身道:“岳母放心,我定会待她好的。”
钱氏笑道:“如此这般,我也就放心了。凤津啊,姑爷一看就是个良善的,你需得好好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操持内闺,不可脾气用事。凡事,多与姑爷商议,万万不可拿大。”
李凤津斜眼看了父亲一眼,不敢多言,诺诺称是。
钱氏侧脸朝老爷看了一眼,笑道:“你们爷们往外院去,留我们娘们几个好好说话。”
李英杰看了眼女婿,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李从望朝林西递了个眼色,朗声道:“父亲,今日我要带小西往铺子里去,年跟头了,这帐总要盘一盘的。”
此言一出,大爷夫妇,二爷夫妇脸色微变。李凤津与柳姑爷对视一眼,各有所思。
李英杰笑眯眯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别累着你侄女!”
“父亲放心,累着谁也不敢累着她!”
李凤津一听这两人要走,心中有气,怒道:“怎么我才来,便要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啊,哪天不能盘帐,你们姐弟两个素来最亲,你大姐难得回来一趟,总该好好陪着。”钱氏不悦道。
李从望正要再说,却听林西抢了先道:“舅舅,等姨母用罢饭回去了,再去盘帐也不迟。”
李从望想了想,确也是这个道理,总要给新女婿几分薄面,遂点头应下。
李凤津却道:“父亲,我家大爷盘帐是极好的,父亲若是短了人手,倒不如让他帮衬着。小西到底是个姑娘家,老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于闺誉不好。”
柳飞一听老婆抬他,忙起身恭敬的:“愿为父亲效劳。”
李英杰淡淡一笑,目光朝李从望轻轻看去。
林西瞧得分明,不为所动的端起茶盅,掩了唇边的一抹冷笑。
这嫁出去没几天,竟想插手李家的生意,且不说祖父不会答应,便是祖父答就,三位舅舅岂能应下。
李从望虽然吃喝嫖赌,无所不干,却也深知自家的生意,如何能让外人瞧去。
果不其然,他笑道:“都说妇人嫁了人,脑子就不大灵光了。姐夫难得回来一趟,如何能劳动他。走,走,走,到外院喝茶去!”
说罢,也不管李凤津脸色如何,将柳飞一把拉出了厅堂。
李凤津捏着帕子,阴阴的瞪了她一眼,想发作却看到侯爷扫来的凌厉目光,吓得垂下了头。
钱氏忙打哈哈,将老爷送了出去,这才端起茶盅细细问起了柳家的事情。
侯爷一走,林西懒得应对,借故开溜。
钱氏虽恨她不给女儿面子,却无可奈何。李凤津等一干人,也无人敢多说一句,笑盈盈的叮嘱了几句,便放人离开。
李从望身边的小厮早早的在二门外探头探脑,见林西出来,一溜烟的跑去报讯。
林西想着出门盘帐,需得换件轻便的衣裳,卸了珠钗方可,遂回欣欣院重新倒饬了一番,又在自个房里用了午膳,留夏风守着院子,带秋雨上了马车。
……
“娘娘的拿剑样子真是好看!”
林南穿了件紧身小袄,额上渗出密密的汗。刚刚舞了一套剑法,出了一身汗,心中很是畅快。
将剑往小宫女手里一扔,林南接过春夜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道:“花拳绣腿,强身而已,中看不中用。若真刀真枪的与人对上,只怕过不了几招。”
春夜笑道:“奴婢在姑娘跟前侍候这么久,从来没见她练过,倒是娘娘您,进宫这些天,没有一天息过。”
林南喝口茶润了润嗓,笑道:“她从小就是最懒的。能卧着,绝不会坐着。皇上这会子在做什么?”
春夜看了看时辰,将雀金裘替替林南披上,笑道:“听说与高相几个在御书房里商议魏国使臣的事。起风了,娘娘该回殿了。”
林南看了看天空,笑道:“今日四妃进宫,只怕他晚上不会来了,让御膳房煮些清粥,再弄几个清淡一点的小菜,晚上,我想吃这个。”
春夜挥了挥手示意近侍们离去,轻咳一声道:“娘娘又忘了,在人前,娘娘该自称本宫。”
林南吐了吐舌头,笑道:“竟又忘了。”
春夜扶着她,边走边道:“娘娘与皇上私下如何亲密,如何恩爱且不论,有外人在时,娘娘万万不可将宫中的规矩视作儿戏。如今四妃已入,皇后之位暂空,娘娘贵为后宫嫔妃之首,一言一行均有人盯着,娘娘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林南轻轻叹了一声,道:“我……本宫记下了!”
“这就对了。宫中规矩甚严,仅有皇上的宠爱不足以立足,娘娘还需谨言慎言,方可安稳度日。”
林南点头:“本宫知道了!”
春夜见她一点就通,心头欢喜,道:“娘娘,一会只怕四妃要来给娘娘请安,奴婢让人备水,娘娘洗漱一下,需得好好装扮装扮。”
林南想着那身重重的行头,脸色上苦道:“本宫只等人来再穿,可好?”
春夜笑道:“一qiē都依娘娘!”
“对了,侯府的事情怎么说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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