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宋两家也算是世家,当家人一个文,一个武,均是当朝要员。有道是功高震主,为了避嫌,明面上来往并不见多,外人看来,也只逢年过节,送个节礼。
然两府暗下的交情,绝不仅仅如此。高则诚与宋年从小便是至交。杜氏与先夫人崔氏也可称闺中秘友。
杜氏见高府三小姐来探望女儿,心中十分欢喜。这孩子也算是杜氏看着长大,虽是庶出,却养活在崔氏跟前长大。
女儿如今郁结于心,倘若由她开导说笑一番,说不定会有奇效。
原来宋夕自打宫中来了教养嬷嬷后,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她是宋家独女,宋年夫妇舍不得孩子吃苦,琴棋书画,针凿女红,理家掌事一概不学,凡事只随她心。因此,她的颜容德功虽然不差,但比之宫里的要求,可谓相差甚远。
两位嬷嬷奉太后之令,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稍有差池,便义正严辞的指出来。为此,宋夕没少在杜氏面前抱怨。
杜氏虽然心疼,却无可奈何。宫中规矩森严,行差一步,便要惹出笑话。女儿将来是要入主中宫,需为六宫的典范,此时不拘着,将来惹出祸事可如何是好。
因此杜氏与高鸢尾闲谈了几句,便亲自将人送到了女儿院里,自己则借故离去。
……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喜从何来?”宋夕捏着手里的长鞭,神情恹恹道。
高鸢尾笑道:“姐姐不日将入主中宫。掌六宫之首,那可是天底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
宋夕与高鸢尾虽然自小熟悉,却交往不多。高府四个姑娘,她与大小姐高茉莉走得稍稍近些。
宋夕一听这话,心里便不喜,凤目有些冷。
高鸢尾也不介意,话峰一转,幽幽道:“有道是高处不胜寒,那后位虽然尊贵无比,可谁又知其中的艰辛。若是我。宁可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也不愿意在那深宫里,辜负昭昭年华。”
宋夕眼睛一亮,看向高鸢尾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高鸢尾自知失言。忙道:“是妹妹我多语了。姐姐好生休息。妹妹先告辞了。”
说罢。不等宋夕出声,盈盈而立,福了福。便欲离去。
宋夕挣扎许久,费力开口道:“鸢尾,留步!”
高鸢尾一脚将欲跨出门槛。声音自背后响起,眼中精光一闪,嘴角缓缓沁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悄然转身,用真诚怕目光看向宋夕:“姐姐有何吩咐?”
……
宋家没有人知道,高府三小姐与自家小姐在房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宋家人只知道,高府三小姐走后,小姐似乎心情变得好些,言谈笑容也多了,对两个教养嬷嬷也不咬牙切齿了。
杜氏偷偷瞧在眼里,乐在心里。到底还是同龄人能聊得开来,看来以后要多请三小姐过府陪陪女儿。
……
林西目送夏氏离去,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淡淡道:“夏风,回头高府要有人来,除了荷花和三小姐外,旁人一概不见。”
夏风惊了一跳道:“姑娘,夏夫人也没说什么,这又是何必?”
林西冷笑道:“大宅门里当家夫人,话又何必说得那么明。她明里是在询问我的意思,暗地里未必不是敲打。他高子瞻再好,我还不屑嫁呢。”
夏风拧眉细想了想,似乎有那么些道理:“姑娘,那些个药材补品倒也罢了,夏夫人亲手给姑娘做的那件衣裳……”
“夏风!”
林西打断她的话,歪着脑袋叹道:“夏夫人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为了让我不答应高子瞻的婚事,居然用送衣裳这一招,只是……我觉得这一招有些牵强啊!”
不等林西细思,却见院里小丫鬟匆匆跑来,喜滋滋道:“姑娘,高府大少爷给姑娘送了一筐龙眼来。老爷让人搬到了咱们院里。”
林西想都不想便道:“着人退回去。就说我一个丫鬟出身的人,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小丫鬟一愣,笑着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夏风忙道:“姑娘,咱们把东西退回去,是不是太伤大少爷的心?”
林西望着她,眨了眨眼:“伤他的心,总比伤我的心要强。”
……
“今日这些话,也不知道小姐她会不会误会。”正阳把锦垫塞到夏氏腰下,言语间有些担忧。
夫人虽然说得婉转且隐晦,只是细细琢磨起来,总能琢磨出一丝不妥。倘若引得小姐误会,那将来母女二人……
夏茵柔心中一涩,眼中闪过泪光道:“我宁可她误会我,也不能酿出大祸。”
正阳知道夫人心里的难处,也不敢多劝。
夫人自打知道林西是她女儿后,没有一刻不想将那孩子认下,偏偏这事又牵扯到宫里,牵扯到侯爷。不把事情真相弄清楚,她又怎敢让夫人冒险。
“正阳啊,我真想什么都不管了,把事情真相一一说下她听。”
夏氏心酸直冲脑门,情不自禁道。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正阳定定道:“明日夫人允我出府。我定要将那女人的来胧去脉查她个一清二楚。”
夏氏正有此意,含泪点头:“也不知那衣裳合不合她的身。这孩子长这么大,我从未替她做过一针一线,是我亏欠她的。”
正阳一听这话,满腹安慰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泰然院里,丫鬟们怕吵着大少爷读书,走路都踮着脚尖。
荷花掀了帘子进来。小心翼翼道:“大少爷,侯府把那一框龙眼送还了回来。”
“退了回来?”
高子瞻放下手中的书,皱着眉头道:“来人可有什么话带到?”
荷花为难的抿了抿嘴,道:“林姑娘说,她小丫鬟出身,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高子瞻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有冷光刺出。林西何时说过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语。
联想到两日父亲按下不动,高子瞻忽然道:“去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少爷!”
荷花转身便走。
不过短短一柱香的时间。荷花返身而入。
“大少爷。奴婢打听到了,夫人刚刚从侯府回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朝春院的人说,那日夜里听到夫人大叫一声‘不可以’。”荷花言词灼灼道。
“竟然是她?”
高子瞻心中涌上怒意。
那日夜他明明瞧见父亲脸上已有了一丝松动。偏偏第二日祖父把他叫过去。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通话。言外之意还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竟有了反复,未曾想竟然是那个女人在中间使坏。
高子瞻将书重重往案上一扔,撂起衣袍便往外走。
荷花大惊。忙拦住:“大少爷要往哪里去。”
高子瞻面色阴沉道:“我倒想看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
“大少爷,夫人正在歇息。”
“无碍,我坐着等她一会。”
夏氏此时卸了珠钗,卧在塌上闭目养神,听到外头正阳和丫鬟的对话,唤了正阳替她更衣。
须臾,母子二人相对而坐。
夏氏柔声道:“怎的这会来了。”
高子瞻冷冷道:“听说母亲刚从侯府回来,想必是累了,故来请安。”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令夏氏陡然冒出冷汗:“你这话是何意思?”
高子瞻俊眉一凝,冷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瞻不幸,生母去得早,看不到我成家立业的那一刻。只是母亲留下遗言,婚姻大事,一qiē只随我心。故来请夫人――高抬贵手。”
夏氏脸上的红色一点点逝去。眼前男子的笑容,竟比那刀还锋利三分,冷冷看着她,恍若当年崔氏的眼神。
夏氏身子僵了僵,不紧不慢道:“高抬贵手的并非是我,你父亲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高子瞻冷冷道:“若非夫人这两天的忙碌,我想父亲早晚会同意的。夫人还是先替三妹妹寻门好亲,旁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你!”
一个晚辈,敢对长辈如此说话,夏氏并非泥人,半分性子也没有,当下怒道:“大少爷读圣贤书,也该知道孝顺二字。”
孝顺?
高子瞻不动声色的一笑,道:“夫人,井水与河水,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地面,分牛马不相及。夫人掌内闺之事,手不可伸得过长。长了,于人于己都非利事。只要夫人安心理家,侍候好父亲,我自然是会孝顺夫人的。”
夏氏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当下毫不客气道:“倘若我执意不肯呢?”
高子瞻定定的看向她,似笑非笑:“那夫人以后在高府的日子,一定会非常的难过。”
夏氏怒到极至,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扬起嘴角惯常的浅笑,轻声道:“如此说来,我倒想试上一试!”
高子瞻未料到一向柔弱的夏氏,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英俊的面容之下隐透出一丝残酷和冷戾。
两人对视片刻,高子瞻拂袖而去。
夏氏失神跌坐在太师椅里,后背沁出密密的汗意。
“正阳,不必等到明天,你今日就去。”
正阳早就将袖中的拳头握得紧紧,怒目而视道:“夫人放心,这一回我若不查出个明堂来,绝不回来见你。”
夏氏忽然起身,将手边的茶水往火盆上一浇,火盆滋滋直响,冒出黑烟。
“今日过后,我与大少爷势必水火不容。”
“夫人?”正阳担忧道。
“不管是水灭了火,还是火烧得更旺,我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兄妹俩酿成弥天大祸。你速去速回。”
“是,夫人!”
……
林西回房,拿过夏氏亲手做的衣裳,翻过来覆过去的瞧。针角很密,绣花也很精致,一看就知道是费了心思的。
林西蹙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刚把衣裳扔在一旁,丫鬟称静王世子刚刚入府。
林西心头一喜,忙亲自忙出去。
半盏茶后,林北将三根手指搭在林西腕上,略略沉吟片刻,点头道:“不错,寒气去了不少。再喝两天的药,便能痊愈。”
林西支着下巴道:“师弟何苦走这一趟,太医早上已替我诊过脉了。”
“太医的医术,我不大放心!”林北板着脸道。
林西见他表情有些淡漠,玩笑道:“师弟,你要再摆出一副棺材脸的表情,可就娶不到媳妇了。”
林北斜看她一眼,用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我娶不娶得到媳妇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子瞻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不提这事倒还好,一提这事,林西忍了许久的气,再也控zhì不住。
她怒道:“师弟,齐大非偶,我宁肯嫁给你,也不愿意嫁给他。”
“出了什么事?”林北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不寻常。
林西挥舞着小拳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与他听。
林北幽深如海的眸子一眼望去,看不到深浅。
他一针见血道:“高子瞻是何态度?”
林西一愣,没有说话。
林北拉过她,抚着乱蓬的发髻道:“小西,我还是那句话,一qiē只看你的真心。你若喜欢,我便为你扫尽一qiē屏障。如果你不喜欢,凭他是谁,也不能勉强你。”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林西轻轻一叹,将头靠在林北肩上。
“师弟,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告sù我,什么是喜欢?”
林西的声音既轻又柔,落在林北的耳中,似棉花一样,心不可察的轻轻一动。
“喜欢就是――她明明在我身边,我却仍然想她!”
低沉魅惑的声音如一阵微风倏然拂进了林西的耳边,她慢慢的抬起头。
林北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朝露一般清澈的目光正向她看来,乌木般的黑色瞳孔倒映着她的影子。她忍不住要向那瞳孔深处望去。
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氛,渐渐弥漫。
林西这副模样,令林北想到了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小小的人儿向他扑来,半挂在他的身上,微乱的头发上,插了几根稻草,脸上的泥巴和冻下的鼻涕尽数擦在他身上,偏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如现在这样,呆呆的看着他。
林北心中一紧,重重的揉了揉她的发,浅笑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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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七夕,包子想了想,还是没留下任何话。
今日祝所有的姐妹们,每一天都要快快乐乐。别他娘的只管七夕和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