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瞻不知何故,心中涌上不安。眼前的女子细细的弯眉,像是江水中的两叶扁舟;秀挺的鼻,若烟雨中的青山远黛;一点
红唇,仿佛鲜花盛开。这样的林西毫无疑问,令他深深迷恋。
高子瞻心下叹了口气,笑道:“如果是拒绝的话,就不必说出来了。”
林西盈盈水眸一闪,笑道:“高子瞻,有没有人说你,聪明的不像个人!”
“没有,你尚且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林西笑道:“想我以前在高府的时候,跟丫鬟混迹在一起,听得最多的,便是有关你的传说。”
“她们是如何说的?”高子瞻眯起眼睛。
“她们说,大少爷出身好,读书好,性子好,相貌好,无一处不好。以后谁能嫁给大少爷,定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高子瞻丝毫没有半分喜色,目光灼灼道:“她们这样说,你呢?”
“我?”
林西自嘲笑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东西再好,再华贵,偏偏不对你的胃口,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想,一定是我前世还没有修练到家,所以这辈子的福气不够。”
似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捶了一下,高子瞻只觉得胸口疼痛无比,无法言语,只看着她。
“高子瞻,你不是一直问我,对你有没有情谊吗?”
林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以前是我没想明白。如今我想明白了。”
“小西!”
高子瞻强忍心痛,迅速打断:“有些话,不到最后时候别轻yì说出口。”
“不,该说的时候,一定要说。这样才对你公平。”
林西坚持:“我老爹临终前,给我和师弟定了亲,若是我在十七岁之前,没有喜欢的人,就嫁给师弟。我和师弟从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所以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对他的情谊。”
高子瞻脸色一哀:“现在。你分清楚了?”
“嗯!”
林西点头,目光坚定:“我想我分清楚了。”
竟然是他,那个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高子瞻心中酸涩无比。
“你身边的人,应该是温柔贤惠。端庄典雅。应该琴棋书画皆通。而不是像我这样。一无事处。”
林西长出一口气,浑身轻松。
“高子瞻,没有长辈祝福的婚嫁。就算再恩爱,也是缺陷,我不想你为了我众叛亲离!”
四目相对,两人一动不动。
许久,高子瞻轻轻唏嘘:“小西,我素来是个自信的人,你是我出生以来,栽的第一个大跟斗。”
“人哪有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你能在我身上栽跟斗,可见你的看姑娘的眼力非凡。放眼天下,能把丫鬟和小姐的角色,都演得惟妙惟肖的,也只我一人,你应该感到庆幸。”林西厚着脸皮道。
高子瞻苦笑连连,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抚上林西的脑袋,半路却顿住了。
林西瞧得分明,主动将脑袋递了过去,笑道:“虽然这话有些伤人,不过你若想把我当妹妹看待,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高子瞻忽觉得她一双清澈含笑的眸子,将他彻底的吸进去。手轻轻抚上,婆娑两下后,他后退两步。
“林西,我有四个妹子,已经够了!我只少个妻子!”高子瞻牢牢的看着她。那神情,有一分凄凉,一分紧张,甚至还一分期待。
林西暗下咬咬牙,狠狠心笑道:“对不住,这个角色我恐怕不能胜任。不过天大地大,总有其它人可以,所以高子瞻,你不能泄气。”
周遭的声音仿佛都静止了,两人的呼吸清缓而短促。近在咫尺,高子瞻却觉得已远隔天涯。
……
侯府的马车,终究是化作了黑点,消失在黄昏中。
夜色一点点笼罩下来,高子瞻背手立在槐树下,逆光中的脸带着一抹哀伤。
原来母亲所说的,求而不得的滋味竟是如此。
“少爷,该回去了!”应辰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
“应辰,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结果?”
应辰犹豫。林姑娘已然拒绝了少爷,那么府里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隐下。
“说!”声音清洌,不带一丝温度。
应辰打了个激灵,忙道:“回少爷,小的打听到那日老爷把三位谋士请进了书房,几位谋士向着少爷说话,都劝老爷应下。后来……后来……”
“后来如何?”
“后来,夫人来了,和老爷说起过少爷的婚事。还说……”
“说――”高子瞻一声怒吼。
“还说,林姑娘是先夫人的人,她不想林西做她的媳妇!”应辰大着胆子把话说出口,只觉得心里跳得发慌。
高子瞻心底涌出滔天的怒意,一拳打在身后的树干上。
“欺人太甚!”
……
欠命还命,欠债还债。
林西欠了高子瞻这么长时间的情债,今天总算是说开了,也还了,有道是无债一身轻,她喜滋滋的在静王府转了一圈后,方才回了家。
百里外的官道上,三骑黑马飞驰而来,在城门将落前,进了城,为首的赫然是林北。
一进城,林北勒住僵绳,朝身后二人低语几句,便调转马头。三人分道扬镳。
此时的林西正抱着被子翻滚过来,翻滚过去,心中涌出无尽的欢喜。滚来滚去之间,过往的岁月如电影般在眼前掠过,心慢慢的沉了下来。
原来,所有的情感都在这点点滴滴的相处中。慢慢积累,沉淀,然后化作最浓郁的酒。当这酒被打开见天日时,芳香扑鼻,一室沉醉。
“师弟啊师弟,话说,你可真是个闷骚的人啊,这么多年,骗得我好苦!”黑暗中,林西幽幽一叹。千回百转。
……
“谁骗得你好苦。小师姐!”
林西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窗户被轻轻推开,熟悉的面庞擒着一抹笑意,黑亮的眼睛如星辰般光亮。
“姑娘,是要喝水吗?”外头上夜的夏风听到声响。
“没事。是世子来了。我跟他说会话。你先睡!”
唰的一下,林西红了脸庞,脑海里生出了四个大字:夜半私会!
她忙掩饰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听说你在打听我的归期?”林北不答反问。
“谁说的?”林西陡然否认。
林北笑意不减:“赵总管说的,他还说……”
“他就是个叛徒!”林西咬牙切齿。
“若没有这个叛徒,我又如何得知,小师姐竟这么在意我!”
“鬼才在意你!”林西心虚。
“师姐口是心非起来,果然与众不同!”林北破窗而入。
“你……你……怎么进来了?”
林北带着隐约的笑意,坐到床沿,忽然就躺了下去。
“师姐,我赶了两天两夜的路,骨头都颠散架了,容我歇上一歇。”
“你……你……你怎么不回静王府歇着?”
男子特有的气息带着风尘扑面而来,林西心跳加速,血往上涌,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这是以往相处时,绝无仅有的事。
“赵总管说,你找我找的很急,我怕出什么事,所以赶回来了。”
“能……能……出什么事,我……我……”
林北一个咕噜翻身,双眼灼灼:“小师姐,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哪……哪有……”林西对自己的怂样,感到十分恼怒。
“小师姐,莫非你不想对我负责?”
“不是,不是!”
林西连连摆手,话一出口,却见那厮嘴角擒着一抹坏笑,顿时心漏一拍。
他爷爷的,坏笑都笑得这么好看,这妖孽必须果断收了,勉得再去祸害别人。
退到无路可退时,便无须再退。林西磨了磨后槽牙,视死如归道:“师弟……我……我……”
“你怎么了?”
“我心悦你!”
仿佛时间静止不动,仿佛天地没有了界限,四目相对,林北眼中的灼热能将人熔化。
他心中轻轻一叹,伸出手将林西的小手握在掌心。
“小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西点点头道:“老爹说做人要坦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须得爱憎分明。这一点,师弟,不是我说你,你太不光明磊落了,你竟然瞒了我这些年。”
林北眸色一暗:“是师姐跟你说的?”
隔得这么近,男子眼中的变化,林西看得分明。
她坏笑道:“是师姐跟我说的。不过在她说之前,我问了她一个问题?”
“是什么?”
“我问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她如何答?”
“她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心里眼里都是这个人,旁的人再好,都看不见。”
“师姐难得能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
“所以……高府大少奶奶的位置,我算是彻底的没了希望。虽然那高子瞻哪儿哪儿都好,可偏偏……”林西沉吟着不说话。
“可偏偏如何?”林北眼中的光度一点点燃起。
“可偏偏我心里眼里只有另一个人。哎,师弟,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林西坏笑道。
林北将另一只手也握在掌心,慢慢挪近了,一字一句道:“是有点傻,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傻点好。”
林北手中的热度传到她手上,温柔无比。林西嘴角一翘道:“为什么?”
“因为,傻人有傻福。”林北痴痴道。
“你――”
林西脸色一沉,欲把手抽出来。
“小西!”
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了十年。今天,终于等到了。”
似被蛊惑了一般,林西已全身不能动弹。原来这十年来所有的纵容,宠溺,牵挂,担忧并非无缘无故。她轻轻的叹了一声。
“为什么不早说,十年很漫长的。”
“是有些漫长,不过我还熬得住。”林北的气息有些紊乱。
身边的女子自头一眼起,他就被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吸引住,从此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一颗心再不是他自己的。
此言一出,林西眼眶微湿,将脸别了过去:“万一我真的嫁给了高子瞻呢?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北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傻丫头,师傅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这事,是我求来的。”
“原来你一早就有阴谋?”林西笑中含泪道
“对你,光有阴谋还不够,还得有阳谋。小西――”林北忽然深情一唤。
“嗯?”
“其实这十年――很值得!”
陪着你一起长大,知道你所有的喜好,看日出,看日落,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开怀的事吗?
“当然值得,向我这样闭月羞花,沉鱼落燕,聪明可爱,还能赚银子姑娘……”
忽然脸上一酥,林西再说不出一个字。这厮是在偷香吗?这厮果然胆大。
林北手下一使劲,两人一同倒在在床上。
擦,这……这……还没行过三媒六礼呢,林西正要挣扎。
“小西,别动,让我眯一会,等我缓过来,要打要骂都由你!”
林西抬起头。男子脸色灰白,胡子邋遢,头发上沾满了灰尘,看上去像比几日前一下子老了几岁。
林西心中涌上怜惜,手一寸寸抚上脸,在他的下巴婆娑。
林北身子明显一颤,苦笑道:“小师姐,等过了三谋六礼,你能摸的不仅仅是我的下巴。”
林西一愣,脑子里不自然的浮上了一柱擎天。羞愤欲死之下,她抬手就要打。
林北一把握住了,按在心口处。
强健而有力的心跳隔着衣衫传递过来,林西仔细体味了下,傻傻道:“师弟,它跳得有些快啊?”
“嗯,因为某人在它怀里。如果某人再动两下,我保证他会跳得更快。”
林北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她柔软而芬香的身体。
林西瞬间老实。心道这棺材脸要么不说情话,要说就说得这么动听,听得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这何止是妖孽,简直就是冤孽。
她偷偷睁开眼睛,仔细打量身边的男子,剑眉,修目,薄唇,竟是这般的倾城绝色。
她想起了第一回遇见师弟的情形。桂花树下,身着白衣的少年,温良玉玉。原来那一眼,她也就将他放在了心里。
真真是一见此人误终身啊!林西无声的咧嘴笑了,她想这样的倾城绝色被她收了,世间万千女子想必是会感激她的。
耳边低绵的呼吸传来,林西莫名心安,很不要脸的往林北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着。
……(未完待续……)
PS:容包子为男主,女主花三千字,写一写情定后的两人吧。
世上最难得的事,便是我心悦你,你心也悦我,两个人,一辈子。
说来容易,其实何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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