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秀冷笑一声道:“回老爷、夫人,真真是巧了,今儿个二小姐早起在书房梳的头,那一匣子珠翠就扔在了书桌上。
林西身子一哆嗦,忙道:“老爷,夫人,奴婢确实没见近那五凤朝阳珠钗,奴婢……”
“老爷,夫人!”
久未出声的如玉截了话,柔声道:“今儿个,林西也去过奴婢的房里。”
林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擂鼓般的心跳,似要跳出胸膛。她缓缓的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在灯下划出长长的剪影。
高则诚阴阴的看了林西一眼,冷声道:“林西,你去过她的房间?”
林西心中惨然一笑,咬了咬牙道:“回老爷,奴婢去过。奴婢从二小姐处出来,便接着进了大少爷的院子。院里的丫鬟让我把书放在如玉姐姐房里,说是一会儿,如玉姐姐就会来拿的。我依言把书放在桌上,就回了。”
夏茵柔忽然出声道:“没有丫鬟跟着?”
“回夫人,奴婢进去就出来了,未作停留,只短短一瞬的时间。大少爷院里的丫鬟都能作证。”林西声音低哑。
“老爷,夫人,她在说谎!”如玉身后的小丫鬟气呼呼道。
高相夫妇对视一眼,高则诚面色不善道:“你说!”
小丫鬟清脆道:“她是进去就出来了,可偏偏行色匆匆,我唤了她几声,她都没理睬,分明是做贼心虚。”
爷爷你个爷爷,林西心头大怒。
我行色匆匆,你说我做贼心虚。我若斯条慢理,你是不是就该说我装得若无其事。
“回老爷,夫人,三小姐在奴婢房里等着,奴婢答应陪三小姐往园子里转转,心里怕三小姐等久了,这才走得急了些!”
朱姨娘一听是三小姐。神色一冷。眼中掠过一丝透亮的恨意,上前对着林西的脸便是一巴掌,目光落在夏氏的脸上。狠狠骂了开来。
“喂不熟的白眼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护得紧呢,正而八经的主子被人诬陷。你偏连个屁都放不出。二少爷跟前要你这闷葫芦有什么用?你若真是那手脚不干净的,也不用老爷。太太处置,我头一个便饶不了你。”
这一巴掌打得又急又重,林西只觉得半脸边火辣辣,嘴里似有股血腥味涌出。
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意。咬牙道:“老爷,夫人,奴婢进府四年。手脚从来都是干净的,奴婢从来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请老爷。太太明鉴。”
山秀冷笑道:“老爷,夫人,她又在撒谎。她说她从来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可奴婢明明看到,她喜欢往大少爷跟前钻。”
看来扮鬼吓人实在是太轻了,下回直接索命得了。做人啊,真不能心软,你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林西心头涌上后悔。
高则诚一听这丫鬟竟想勾引他最得意的儿子,怒道:“可有这回事?”
林西捂着脸哀声道:“回老爷,奴婢从来都有自知之明,不该想的不会想,奴婢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山秀伶牙俐齿道:“哼,说得倒好听,前些日子夜里,是谁把大少爷勾到跟前,还大言不惭的说喜欢大少爷?老爷,夫人,如玉姐姐亲耳听到的。”
似有一把刀子瞬间扎进林西的胸口,心头居然有微凛的感觉。她未曾料到那日夜间偶遇高大少,为了脱身胡绉的话,居然给人听了去。
如玉幽幽抬起头,柔声道:“回老爷,奴婢那日去寻大少爷,确实……确实听到她……不过后来她又说不敢高攀,已经歇了心思了。”
“啪”的一声,
高则诚拍案而起,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容色不起眼的林西,眼中怒火渐盛。
“一个贱婢,居然也敢屑想相府的少爷,我看你是吃了熊心暴子胆了。”
林西脸上浮起苦笑,目光淡淡,辩无可辩,那就不如不辩。
“老爷,大少爷神仙一般的人,府里丫鬟心中爱慕也是常有的事。这丫鬟已歇了心思,说明她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如今之计,并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还是先把东西找着,才是正经。”
林西微瘦蜷缩的身影不知何故,令夏茵柔心头一软,想着这丫鬟往日的伶俐,不由出声帮衬了一句。
“回老爷,夫人,此事极为简单,我家小姐院里上上下下都搜了身,是不是她拿的,只需在她的房里搜一搜,便可见分晓。”山秀及时的献上一计。
林西神情微变,牙齿轻轻咬了咬唇,目中闪过寒光。山秀啊山秀,下回若不把你吓得你五谷丰登,人畜兴旺,我便跟着你姓。
高则诚剑眉一扬,朗声道:“陈平,陈和,去把这丫鬟的箱笼,包袱搜一搜。”
“是!”外头二人齐声应和。
……
“如玉,如玉!”
“大少爷有什么吩咐?”丫鬟碧水闻声掀了帘子进来。
高子瞻专心着手中的书,指了指书案上的茶盏:“重新沏杯热的来。”
“是,大少爷!”
高子瞻听得声音不对,抬眉道:“如玉呢?”
“回大少爷,如玉姐姐匆匆忙忙出去了,说是少了什么东西,要去找一找。”碧水伶俐的回答。
高子瞻神情一漠,不悦道:“怎的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派人去找找!”
“是,大少爷!”
碧水匆匆忙忙出去,须臾又急匆匆的进来。
“大少爷,如玉姐姐在老爷书房。”
“她跑去老爷书房做什么?”高子瞻扔了手中的书,称奇道。
碧水忙道:“听说夫人,二少爷,朱姨娘也都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奴婢打听不出来。”
高子瞻微微一愣,心头起疑,撩了衣袍起身道:“我去瞧瞧。”
……
“你是说夫人,朱姨娘这会子都在老爷的书房?”
何秋玉一身家常装束,美目微微流转:“可打听出来,前头出了什么事?”
阿瑛端着燕窝递到何氏手边,摇头道:“姨娘。老爷书房有小厮守着。口风紧得很,一点都打探不出来。”
何氏拧眉。
这会子都深更半夜了,居然一个个跑到老爷书房。莫非是在议论白天的事……不大像啊,大少爷的婚事还未急到这种程度啊……如此说来……必是出了什么事。
何氏转了转手腕上翠色欲滴的镯子,脸上微有不豫之色,片刻后。眼中露出光芒。
“去,你亲自去刘妈妈处打听打听。这老婆子,消息最是灵通。”
……
高子瞻刚到翰墨院门口,便见陈平,陈和拎着几个包袱迎面而来。
高子瞻轻咳嗽一声。陈平二人见是大少爷,忙上前行礼。
高子瞻指了指翰墨院亮如白昼的灯:“出了什么事?”
陈平二人素来与大少爷交好,忙凑上前在其耳边轻语几句。
高子瞻闻言剑眉高挑。脸上微有凝重。
他要那本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已有几天了,跟如玉提了提。让她得空了到二少爷院里拿回来。
今日来客人,几个世家的弟子不知何故,聊起字帖一字,他便又想起了那本《玄秘塔碑》,就随口跟子眈说了说。
子眈却道那书在二妹那里,又跟身边的小厮交待了一两句,过后兄弟俩谁都没有放在心上,怎的为了一本字帖,居然闹出了贼?
高子瞻深沉的眸中带着惊奇,正欲问话时,却见陈平,陈和两人已走出数米远。高子瞻紧随而入。
……
高则诚见大儿子来了,微微点点头,手朝那边椅子一指,目光落在了陈平,陈和二人身上。
“说,可有搜出什么来?”
陈平,陈和对视一眼,把手中的包袱展开,那五凤朝阳珠钗,赤金累丝长簪赫赫然躺在几件衣裳中间,冷冷的散着金光。
众人一声惊呼,纷纷把目光落在林西身上。
林西心中遽然一紧,脸上微有凝滞。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轰的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谁,谁他娘干的。
山秀冲着她狠狠的啐道:“老爷,夫人,看到没有?就是她拿的,她是个小偷。”
如玉眸色一暗,幽幽道:“林西,你若喜欢这长簪,你说与我听,我给了你便是,何苦来偷呢?传出去,岂不是连二少爷的名声都要带坏?”
朱姨娘一听这话,又气又恨,冲上前劈头盖脸的朝林西打过去,怒骂道:“作死的小贱人,居然敢偷东西,我打死你个黑了心肝的,我打你个手脚不干净的……”
林西不躲不闪,不叫不喊,脸上呆呆的,任由那纤纤素手,落在身上脸上。像个木偶人一般,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她突然记起有一年冬天,老爹带她一路寻医,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父女俩穿得破破烂烂,像个要饭的乞丐。
她饿得头昏眼花,肚子咕辘辘直叫,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老爹素来健硕的身子,不知何故生了病,父女俩人缩在破庙里头,外头是白茫茫看不到尽头的漫天飞雪,庙里是呼呼直往人衣裳里钻的北风。
就在老爹直呼天要亡我的一瞬间,父女俩惊奇的发现,那菩萨的身侧放着一盘已经干裂成石的馒头,林西搂着老爹的脖子高声欢呼。
彼时她刚刚三岁,认为以老爹的文学修养,至少该说“天无绝从之路”这样高深的话。
哪知父亲抚着她冻裂的小脸蛋,轻轻叹了句:意想不到的有可能是惊喜,但往往可能是惊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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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
到这个月底,都只有一更,实在是被女儿折磨得心力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