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的一声吼,令座上诸人心头一惊。
李英杰忙重重咳嗽两声,泣泪道:“这孩子投太后的缘,真是天可怜见!太后放心,臣必不会让她受到丁点的委屈。”
“很该如此!”
李太后自知失言,忙掩饰道:“皇帝,你皇叔千里迢迢入京,今夜宫中设宴,替你皇叔接风洗尘!”
赵靖琪正欲应下,却见静王眼中微光一闪,连连摆手道:“太后饶了我罢,我这把老骨头颠了十几天了,都快散架了。等那两个老骨头入了京,一道接风洗尘,岂不热闹。”
李太后笑道:“既如此,就依王爷所言。来人,把前些日子岐国进贡来的茶叶及两颗百年的老参,给王爷带回去。”
赵晖眯着眼睛,轻轻一叹道:“多谢太后体恤。说到吃,那些茶叶啊,老参啊,便罢了。本王四年前进京,尝过一回京西醉仙居的酒菜,真真是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哪知……哎!”
醉仙居?
赵靖琪想着那朝思暮想的人儿,心头呯呯直跳,忙道:“皇叔为何叹气?”
赵晖未曾料到居然是皇帝接了他的话,笑眯眯道:“回皇上,我这口气啊,是朝侯爷所叹!”
言罢,朝李英杰抱了抱拳,正色道:“侯爷,本王几年未曾吃到醉仙居的酒菜了,今日正好遇到,倒不得不向侯爷讨个脸!”
李英杰不明就里,忙恭敬道:“王爷但请无防。”
“听说那醉仙居的掌柜,不知何故得罪了贵府的大小姐,被大小姐下了大狱,以致醉仙居关门停业。本王想。不过一介女子,又能作奸犯科到哪里去,所以……”
李凤津,好大的胆子!赵靖琪陡然变色。
李太后似有所察,狐疑的朝皇帝看去。皇帝忙掩了神色,拿起手边的茶盏,掩住目光中的锐利。
李太后不疑有他。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逍遥侯身上。
李英杰心下暗惊。他连日奔波在外。入了京,直奔皇宫,连身衣裳都没换过。并不知道府里的事。此番静王似玩笑的说起这事,必是大有深意,一时凝住了神,不知作何。
赵晖话峰一转。朝着李太后呵呵道:“太后啊,您瞧瞧本王这张嘴。宫里的山珍海味不爱,偏爱那市井之菜,真真是难登大雅之堂啊!”
李太后心头一滞,忙浮了笑道:“王爷说的哪里的话。宫里的御厨,也就那些个花样,哀家吃了这些年。早就吃腻味了!”
赵晖一拍大腿,笑道:“这话。算是说到本王心堪上了。算了,侯爷为了小孙女,连太后都蛊惑了;本王为了这张馋嘴,豁出老脸,也权谋私一回。侯爷啊,要没什么大事,就把人放了罢!”
静王这话,讲得妙极,巧极,跟指着逍遥侯爷的鼻子骂,无甚区别,偏旁人还发作不得。
赵靖琪一听静王这话,又想着那样一个可人儿,居然入了大狱,当下脸便阴阴的沉了下来,厉声道:“逍遥侯,贵府大小姐的胆子,可不小啊!”
李英杰扑通跪倒在地,忙道:“皇上息怒,我刚刚回京,府中事情一无所知,还请皇上容下官把事情真相查清楚。”
“皇上!”
李太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顺水推舟道:“凤津并非那无理取闹之人,必是那掌柜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既然王爷开了口,侯爷,且把人放了罢!”
李英杰见太后帮她说话,心中长出一口气,忙道:“太后放心,我必让那小畜生把人放了。”
“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起来罢!”
李太后和得一手好泥,笑道:“皇上,这回侯爷从外头,给皇上弄了几副画,一会哀家着人送到皇上的龙案上。”
赵靖琪心中冷笑,脸上到底要给太后几分薄面,半真半假道:“舅舅,你这马屁,算是拍得极时。”
舅舅二字一唤出,李英杰满脸堆笑。
李太后心下大为满意,向看皇帝的目光柔了三分。
赵晖对老娘们明目张胆的袒护娘家,心中很是不满。好在他也并非想让逍遥侯怎样,只是想帮着小北出一出心中的那口浊气。既然事情已妥,他乐得见好就收,打了几句哈哈。
李太后适时的偏过脸,打了个哈欠。
众人眼睛雪亮,纷纷趁机告退。
……
傍晚的细雨,如期而至,随风斜入。
高子瞻推开丫鬟递来的雨伞,淋着细雨,入了朝春院。路经崔氏的夕云院时,高子瞻顿足而望,神情微有波澜。
朝春院里,淋雨跪着十来个丫鬟,婆子,有两个正是他院里的打粗丫鬟。高子瞻目色一暗,绕道而过。
正厅红烛高照,亮如白昼。
高则诚夫妇端坐上首。
高则诚见他来,指着地上的一抹倩影,肃声道:“事情,我与你母亲都查清楚了。都是这个贱婢的阴谋诡计。她非要等你来,才肯交待。我念着她侍候你一场,并未动家法。你且听她如何说!”
“父亲!”高子瞻狐疑的抬起头,眼中似有不相信。
高则诚冷笑道:“外面跪着的,俱是证人。我堂堂相府,还不必去冤枉一个贱婢!你可知,那林西是何人?”
“何人?”高子瞻眉心一紧:
“刚刚宫中传出消息,她是逍遥侯在外头私生女的女儿,逍遥侯为了她,竟说动了太后动用了禁卫军,如今已被罚千金,禁足三月。倘若这贱婢一把火把人烧死了,高,李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高则诚冷哼一声,偏过头。
夏氏怕父子俩闹得太疆,忙道:“那日宴席,李家大小姐出丑一事,也是她在暗中做的手脚。”
高子瞻俊眸冷冷掠过女子低垂的面庞,沉声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女子缓缓抬起头,娇美的面庞带着萧索的笑意:“大少爷,李大小姐那般人品的人,如何能配得上大少爷。”
“配得上,配不上,哪轮到你说话!”高则诚大怒。
“是轮不到奴婢说话,可是奴婢实在不忍心大少爷一辈子的幸福,毁在这样一个女子手里,大少爷若娶了她,家无宁日。”
“所以你就指使青儿,红衣两人在她面前故意挑拨,使得她大动干戈。”夏氏冷冷道。
泪水划过如玉的脸庞,她哽咽道:“并非故意挑拨,那李大小姐确实……”
“放肆!”
高则诚一拍桌子,双目喷火道:“你是怕这样的女人做了主母,将来你的日子不好过罢!”
如玉见自己的心思在老爷跟前无所遁行,吓得面无人色。
高子瞻俊眉紧锁,幽幽道:“林西的事,也是你做的?”
如玉抹了一把眼泪,不答反问:“少爷……你是不是喜欢她!”
高子瞻声音陡然拔高:“我喜欢谁,你便要害谁?谁教得你如此心狠手辣?”
如玉听着高子瞻严厉的声音,黯然伤魂的委顿在地上,喃喃道:“少爷,如玉错了,求大少爷开恩。”
“你若如实说,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留你一命,若有半句是假……”高子瞻目光微缩。
如玉十岁进泰然院,深知大少爷为人,也知道自己今日必逃不脱,索性道了个干净。
……
事情其实很简单,如玉跟了大少爷六七年,对主子的一言一行简直了如直掌。她见大少爷对林西颇有些不同,生怕大少爷把人纳进房里,夺了她的宠,一心想找个机会,把林西赶出相府。
正巧她得知二小姐跟前的山秀暗慕大少爷,又与林西有过节,于是便略施小计,说动山秀。两人一拍计合,设下陷阱,只等林西往下跳。
原本只打算把人赶出高府,哪知从林西的包袱里搜出两千两银子,高相大怒之下,要把人送官。
一夜过去了,府里半分动静也无,夫人却派正阳察探偷盗一事,这二人便有些心虚,惶惶不安的一天。
是夜,高大少夜探柴房,如玉悄随其后。林西在柴房里玉容初露,惊鸿般一瞥,令如玉动了杀机。
恰逢此时,山秀也来柴房,于是她便以通房之位相诱,逼山秀放火烧人。
山秀见了林西真容,又有通房这块大肥肉在前面勾着,岂有不应之理。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荷花从天而降,救出了林西,而柴房里被烧焦的那具尸体,正是害人不成,反失了性命的山秀。
……
高子瞻看着如玉娇美的面庞,心头一阵纷乱。
若没记错,她原是母亲身边的人,因长相出众,温柔贤良被母亲看中,送到了他的身边。这些年来,主仆俩人一个屋檐生活,情份非比寻常。
他原想着,待自己成了亲,找个机会将她抬了姨娘,也不枉这些年,她尽心尽力的侍候一场。哪里知道,为了他多看了林西几眼,她便想要了那丫鬟的命。
这个女子美貌如花,心机却恶毒至此,高子瞻只觉得寒从脚底起。
高子瞻不知为何,眼前浮出那张微黄的脸,有些丑,堪堪入目。果然啊,人心都是隐在那张面皮之下的。
起身,抬腿,走到跟前,高子瞻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底下,脸色煞白的女子,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缓缓响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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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