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营火力支援连的炮手大为振奋,虽说还没有命中目标,但已不远,只要再稍微的调动一下角度就可以了。在连长的一连串口令后,第三次齐射开始,六发炮弹,均落在了马家军的迫击炮阵地上,敌人的炮火顿时哑了火,陈家谷大喜,对吴南华道:“娘的,没了炮火我看他们凶个啥,给老子狠狠的揍。”
正在观察敌情的吴南华放下望远镜,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啊,敌人撤退了。”
陈家谷大惊,抬头从射击孔看过去,敌人还真的是退走了,留下了一地的尸体。相比起上一次进攻,这一回可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而作为马家军前锋司令的马敦静这个时候可就真的是心里作苦了,虽说他下令及时,让部队及早撤退,但是一清点下来,还是让他颇感有些肉疼,那七八百的民团几乎伤亡怠尽,而进攻的这个步兵团,也扔下了六百多具尸体在前方战场上。
仅仅是两个波次的攻击,他的手下就损失了两千三四百人,其中有六百多更是他手底下的精锐,甚至可以说是他的亲信部队。第三旅经过他的经营,已经牢牢的掌握在了他的手里,相比起他的兄长马敦厚,虽说是直属的特务团团长,但是特务团那是马鸿逵的嫡系部队,而马敦厚只是挂个名而已,眼看着,马敦静的本钱可是比兄长马敦厚越来越雄厚的时候,如果他心爱的第三旅损失惨重的话,那到时候他还拿什么跟马敦厚比?毕竟马敦厚可是占了长子的大义名份。
马敦静这会内心可以说是特别的矛盾,即想一股作气拿下固原城,把这一个大大的功劳抱在自己的怀里,但又怕他的第天旅损失太大而失去争嫡的本钱。他不是长子,当年中原大战也没有随父亲出征,无论是从资历上还是从名义上,他都处在弱势,所以军队是他唯一的依仗,其次才是军功。
而他现在矛盾的是保持实力的话,固然不错,但很可能会失去马鸿逵的认可。让自己当前锋,早来这么久,连一个小小的固原都攻不下,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么到时候南下天水还轮得上自己得头功吗?残酷的现实就这样摆在了马敦静的面前。
这时他的参谋长凑过来在他耳边冷冷的说道:“二公子,干脆把民团全派上去,以我看红匪的火力已经全部暴露出来了,我刚才点了一下,大概有轻重机枪各二十多挺,迫击炮是六门,这应该是对方的全部火力了,红匪不是中央军,第个步兵团都有重火力,他们的重火力最多只会配置到师一级,以刚才的火力,足有一个机炮营,这不可能是红匪的师一级重火力,肯定是军团级的重火力。只要把这个城门敲掉,里面的红匪就容易付了,到时候把我们的重火力全拉上来,绝对够收拾他们的。”
马敦静瞟了他一眼,低头想了一想,问:“如果这只是红匪的一部分重火力呢?红匪有多狡猾你是知道的,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的重火力全部暴露?”
参谋长一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马敦静不仅是旅长,还是马家的二公子,身份非比寻常。在国军序列当中,参谋长本来就只是一个敲边鼓的,而作为马敦静的参谋长,连边鼓都敲不让,就根副官差不多。
见参谋长不再说话,马敦静也感觉自己刚才的态度有问题,就轻咳一声,放缓语气说道:“放心吧我的参座,收拾对面的红匪,不必急在一时,你想想,红匪能陈兵固原,那就是做好了被我军进攻的准备,自古攻城战的惨烈你是知道的,不可能一战尽功,再等等吧。这个时候把人都派上去,太划不来了。”
参谋长一听,忙问道:“二公子有什么好主意?”
马敦静摇摇头道:“我们之前疏忽了一件事,那就是红匪现在有工事保护,我们大白天的进攻,不就是给他们当活靶子吗?所以啊,把时间改一下,改为晚上进攻,至少可以借夜色的掩护减少一下伤亡。”
参谋长道:“二公子高明,不过,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马主席带领大部队最迟明天中午就赶到。”
马敦静点点头,极为自信的说道:“我心里有数,父亲明天就到,那我们就在明天天亮之前拿下固原,明天正好可以恭迎他老人家入城。”
二人商量完毕,就下令停止进攻,留下警戒部队之外,其余人等一律回营休息。又派出了一支收尸队到城下收拾尸体。
看到马家军连收尸队都派出来了,知道暂时不会有进攻,陈家谷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家伙,别看刚才赢得那么轻松,但是其中压力他们自己知道,一营才五百多号人,敌人进攻兵力数以千计,兵力悬殊太大,不能不让他揪心。
清点完损失的吴南华一脸严肃的回到他身边,沉声道:“老陈,这一次咱们的损失有点大。”
陈家谷一怔,这一点他还真是差一点就忽略了,听吴南华这么说,忙问道:“说吧。”
吴南华说:“损失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共牺牲49人,其中重机枪射手4人,轻机枪手13人,另外的32人当中有两名副班长,除了这牺牲的49人外,还有重伤3人,轻伤18人。”
陈家谷伸出双手使劲的搓了搓自己的脸,红着一双眼睛道:“伤亡达到七分之一,这在咱八军团算是高损失了吧?这是我的责任,首长追究的话,我负全责。”
吴南华脸色一板道:“照你这么说,还要我这个教导员干什么?任何决定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你有责任,那我还跑得了?”
这时,从他两容身的坑道外面传来团长周富民的声音:“有什么好争的,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两人爬出来一看,见团长周富民和政委刘奎宁两人就站在外面,连忙立正报告,却让周富民摆手打断,他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两人一阵子后,道:“一营撤出工事,换二营上,照敌人的布署来看,他们白天是不会再进攻了,但晚上肯定会全力进攻,你们撤下去休整。”
刘奎宁说:“你们两个也不要有思想包袝,从损失上来看,你们一营的损失确实大,但是从战果上看,今天你们一营至少消灭的两千敌人,这是实实在在的大胜。要放下心思,总结教训,不要动不动就提责任,责任要落实在行动上,而不是停留在口头上。”
“是!”两人只好应是,陈家谷却对两位领导的安排有了异意,他说:“团长、政委,我们还能打,为什么要换下去?今晚上就交给我们一营吧,等明天早上再换班。”
吴南华拉了拉他的衣袖,想要制止他,没想到陈家谷却甩开他的手说:“不要拦着我,这话可要说清楚,我们守了好几天了,今天才打几个小时,一营的战斗力还在,凭什么就要把我们换下去?我不服。”
周富民眉毛一扬,这小子还有脾气,他欣赏陈家谷的勇气,但并不同意他的做法,说道:“陈家谷同志,你以为我过来是干什么的?来跟你商量事的吗?你想得美,团里的决定什么时候要经过你的同意了?乱弹琴,让二营把你们一营换下去,这是团里的命令,你这是要违抗军令?”
刘奎宁也帮腔道:“老陈,你是老红军干部了,这是什么觉悟?让你们下去休整就因为你们战斗力还在,是想让你们养足精神,准备迎接更艰苦的作战,你倒好,搞得跟个怨妇一样,成什么体统,还不快执行命令。”
一看两位团首长这么严肃,好像是真的生气了,陈家谷这才不敢再说什么,忙换了一副笑脸,嘿嘿一笑,说道:“两位领导消消气,我这就让同志们撤出来,下去好好休整。”说完就迫不急待的走了,搞得吴南华只好叹了一口气,摇头跟上。
跟二营换防的时候,看到二营长王新运那副样子,陈家谷就气不打一处来,阴阴的说道:“老王,阵地我们是守住了,接下来可就看你们的了。”
王新运当然知道陈家谷这是为了什么,也不跟他争辩,只是呵呵一笑,道:“放心吧,我的陈大营长,你什么时候接防,我保证把北城门完完整整天的交给你。”
其实刚才一营跟敌人作战的时候,王新运一直在背后观战,所以他一上来,就集中了全营的21门迫击炮,在刚才一营建立炮兵阵地的地方靠后五十米再建立阵地,既然有这么强的火力,要是不到时候还收着不开火,那不是瓜嘛,再说了,敌情已经让一营探得差不多了,现在也该轮到二营显身手了。
江云和马鸿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收到了第一天的战报,江云接到战报的时候正在半路上休息,他的目的地是马家堡,但却不能走直线,而且不能早到,也不能晚,所以时想一定把握准确,路线也是经过了仔细的推敲的。
他让陈京把战报给程子华那边也分发一份,就让王小石展开地图,在地图上一划拉,心下有数,安照王光道和李清的电报上所说的情况来看,敌人只怕会在晚上做全力一搏了,但这是为了什么呢,后面的主力未到,前锋应该以当以稳住阵脚为重,怎么还迫不及待的好像不攻下固原不罢休似的?
百思不得其解,就问罗荣恒,但是罗荣恒也搞不明白,敌人的举动实在是有违常理,既然有违常理,他就不能用正常的道理和逻辑来解释。
陈惊发完报回来,也带回了侦察营的消息,据侦察营报告,敌首马鸿逵带主力在后,敌前锋指挥官为马敦静。
一看到这答消息,江云大笑,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就出在这个敌前锋指挥官身上,对罗荣恒说:“本来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下总算搞清楚了,原来如此,看来啊,这马家军也是内部不稳,这倒是个不错的的好消息。”
罗荣恒拿过电报一看,不明所以,就问道:“这个马敦静是马鸿逵的儿子吧?”
江云收起笑容,稳定了一思情绪,道:“马鸿逵最有出息的两个儿子,长子叫马敦厚,这个马敦静是次子,如今看起来,马敦静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拿下固原城,就是为了在他老父亲面前邀功,好压其兄长一头。”
罗荣恒不屑的摇摇头,道:“军阀都是一个德性,就知道内斗。”
江云心道这话可就有些偏颇了,内斗这种事,自有权力诞生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消失过,军阀内斗,国民党内斗,难道共产党就能例外?当然这个话他不能说出来,只好笑了笑,道:“马敦厚是长子,而且在军中资历也比较长,而马敦静呢,一直不服他的这个兄长,所以他才放弃了在宁夏的核心发展,到部队从军,如今已是堂堂旅长,只论级别的话,比起他兄长的那个特务团长还要高半级,更何况,特务团是马鸿逵的,马敦厚未必作得了主,而这个第三旅却是马敦静的,这就是他的依仗,但这还不够,他还缺少军功,如果他能够拿下固原城,就可以在名气、功劳、实力这几方面完全盖过其兄长,在继承权上的优势就会更大。
罗荣恒就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江云笑道:“争权夺利,历来如此,都是重复了几千年的游戏,一点新鲜都没有,你要是仔细想想你也能知道。”
相比起江云的谈笑风声,马鸿逵就完全可以用乌云盖顶来形容,他刚刚接到马敦静的战报,报告了两次进攻的详情,情况大致属实,但只是在一些数字上做了改动,比如自身损失两千三四百人,战报上说一千三四百人,红匪损失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他的战报上却说歼灭红匪七百余人。
本来接到这样的战报,马鸿逵还是挺安心的,攻城战,不比野战,损失上二比一这属正常,红军作战勇敢他是早有耳闻的,马敦静能做到这样的战损比例还是让他比较满意。但是没多久,他直接控制的情报系统就发来密报,这一下,固原攻城战的真像终于暴露在他的眼前,一战而损两千三四百人,而红匪的员失几乎可以忽略,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两次攻城竟毫无效果,白白死了这两千多人。
其实马鸿逵在乎的并不是这样的损失,他更在乎的是他的儿子居然骗他,而且是在这个时候骗他,这是什么时候了,几乎关系到马家军的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一向重依的儿子居然在战斗结果上骗他,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前方一万多人是由马敦静指挥的,其中的第三旅可是马敦静的嫡系,由他经营多年,连马鸿逵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第三旅的影响有多大,能不能超过他的儿子。所以当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一定要稳住马敦静,等到时候大部队一到,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想到此下,马鸿逵就给马敦静发了一封无限鼓励的电报。也许他不知道,就是他这封充满了鼓励和希望的电报,更加激发了马敦静要一战而下固原一决心,他绝不允许父亲对他失望,这也渐接导至了马敦静在晚上的作战中不计伤亡的后果。
对此,江云的分析还是很到位的,他将自己的分析通知了固原的王光道和李清,将敌人很可能会在晚上不计伤亡全力攻城的可能性进行了分析,让王光道和李清一定要作好准备。
接到江云的电报,王光道和李清一商量,就招来了几个团以上领导,对江云的分析进行了研究,得出的结论是这种可能性非常大,所以散会后,王光道和李清在周富民、刘奎宁带领下直接来到了北城门阵地上,对阵地工事进行了视察,特别是检查了上次战斗的破坏情况。
此时安卫北门阵地的是换防没多久的一团二营,营长王新运一见师长和政委都来了,忙爬出工事向几位首长敬礼。
王光道问他:“王新运同志,之前一营可是跟敌人狠干了两场,相信你也看到了,可是我要告诉你,今天晚上,敌人的进攻有可能会更加的凶猛,到时候你们二营顶不顶得住?”
王新运吼道:“请首长放心,二营保证完成任务,人在阵地在。”
李清微微一笑,继而又严肃的说道:“你说人在阵地在,这个说法我不同意,我告诉你王新运同志,就是你们人都不在了,阵地也必须在,明白吗?”
“明白,二营一定守住阵地,决不让敌人攻进固原城。”王新运又吼道。
王光道又问周富民和刘奎宁:“你们的弹药准备情况怎么样了?”
周富民说:“师长放心吧,我们团辎重队的存货还够,要真是不够了,我可不会跟师长客气。”
王光道就点头,又道:“如果需要炮火支援的话,尽管开口,咱们战着地利呢,一定不能让敌人的炮火给压住了,否则这个地利的优势不有可能消失。”
富民道:“明白,不过现在还不是大规模动用炮火的时候,等敌人大部队来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