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二营长王新运通过射击也看着外面的战场,吐出嘴里的尘土,心里暗骂这群家伙真他娘的不要命了,进攻进来还真是悍不畏死,不说别的,只看外面那满地的尸体,他看起来都心里有些发毛,何况马家军的那些士兵?可今儿偏偏就怪事了,这些家伙似乎对地上的尸体视而不见似的,还在冒着炮火子弹往前冲,娘的,要是中央军和湘军、桂军、粤军有这么猛,当初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跟外面这群马家军一比,中央军那就是个鹌鹑,都说咱们红军勇敢,相比之下,也没有这么疯狂吧,这种疯狂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根本就是一味的上来送死。
二营已经被压着打了三个小时了,敌人这回可没有留手,一上来就是几十门迫击炮连轰,有部分工事已经损坏,战士伤亡也大,更让王新运难过的是,他的炮兵阵地也遭到了敌人的炮火,到现在他的21门迫击炮还剩下16门,这么快就损失了5门,炮手损失更多,12名炮手牺牲。
同志们打得很勇敢,阻击的效果也不错,但是这些马家军太狠了,一个劲的往上填,没错,就是往上填,填人命,这就使得一部分马家军士兵能够接近阵地,这样一来,对二营的威胁就增加,所以伤亡自然也会大,到现在虽然还没有精确的数字,但王新运心里清楚,伤亡至少在一个连以上,仅仅三个小时,他的二营就损失了三成的战斗力。二营可是和一营一样,在独立师,那可是绝对的主力营,就算是全军团,那战斗力也是一流的,可是如今这么短时间就损失这么大,不能不让他心疼的同时又感到震撼。
当然了,敌人的损失肯定会更大,如果是换了别的部队,以一个连的损失去换敌人那么大的损失,只怕指挥员睡觉都会笑醒。可是在八军团则就不同了,从江云自湘江边上整编以来,只有在道县和四关保卫战的时候有过这样的损失,而那次是因为兵力太单薄,当初的23师才四个主力团,一个守四关,一个团加新兵辎重部队守道县,可是现在不同了,兵力高了一个档次啊,这固原可是有一个师在守卫。再说了,就算首长们理解,可他王新运也丢不起这个人。
敌人又退了回去,王新运这才松了一口气,敌人太疯狂的话,对他们来说压力就会越大,这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了。
利用这个时间,王新运到全营各单位转了转,发现情况很不好,好几处工事被毁,成了火力的空白处,工事被毁的几处,重机枪也都遭到了损坏,想要再开火,必须得拿到后方进行修理了。
受伤的战士很多,轻伤的都没有出声,没有人会在受轻伤的时候退出战斗,甚至还有几个受了重伤的战士不愿下战场,一个重机枪射手对他说:“营长,我开枪是用手,这脚受了伤有什么关系,我不下去。”
王新运还是让人把他抬了下去,这个战士的脚是在工事挨了炸弹后被压断的,如果不及时治疗,搞不好就会废掉。
在城中座镇指挥的王光道和李清也接到了城门的战报,李清问王光道是不是要派支部队过去援助二营,或者干脆把一营换过去一块打。
但是王光道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时候,我们利用工事,占尽便宜,抵挡敌人的这点前锋,一个营足够了,我知道敌人的进攻很猛,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只是民团,对方的精锐并没有出马。我们的有生力量必须要留到敌主力到来后的大战。”
廖海顺走进师部,道:“这马家军还真是不怕死,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
李清笑道:“这很正常,宗教的力量是不能以常理来判断的。”
廖海顺就说:“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了?”
李清道:“那倒不是,他们的信仰是自私的,这与我们有本质的区别,我们的信仰是无私的,马家军之所以悍不畏死,是因为马鸿逵和马步芒这两家人利用的宗教,愚弄的西北人民。从这个层面来讲,他们是邪恶的,我们是正义的,自古邪不胜正,胜利最终一定会属于我们。”
王光道说:“没错,马家人利用宗教愚弄老百姓为他们的家族卖命,而我们则是真正为了解放全体劳苦大众而进行的武装革命,只要我们能把这些区别清楚明白的摆在老百姓的面前,任何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廖海顺点点头,可还是愁眉不展,道:“可这仗打得也太苦了些,不能动用太多的火力和兵力,这样一来,守卫北门的部队伤亡会很大啊。”
王光道微微闭眼,道:“战斗哪会没有伤亡,只是要看值不值得,当初在道县和四关的伤亡大不大?当时的伤亡可是数在千计,67团和独立团打得都只剩下差不多一个营,但结果呢,我们全歼中央军一个师,重创湘军,战斗结束后,不但23师更加强大,还给中央送去了那么多的武器物资和俘虏。今天也一样,现在的有所伤亡,是为了明天更好的解决马家军,解决大西北问题。”
说得兴起,王光道忽然站起来,走到地图前,指着固原的位置说道:“如今的固原与当初的道县何其相似,道县当时是为了吸引敌人,而固原也一样,拖住敌人,不仅如此,还要死死的守住固原,等军团长安排好一切后,就这股敌人全歼,这就是我们的任务。当初我们大闹湘南是为了呼应主力,吸引敌人视线,可现在则不同了,我们是为了这大西北的草原来的,我们八军团就是要一战而定西北,可能这么说有点大,但至少要做到一战定宁夏,只要把马鸿逵和他的主力全部留下,那宁夏还有谁能抗衡我们八军团的刀锋。”
王光道意气风发,在城中的指挥部里慷慨激昂、指点江山,但是在城外马家军的指挥部里,马敦静则满脸的不信,他连番两次进攻都被打退,前后派出五六千人,可是结果呢,不但毫无所获,损失近两千人,继白天一个民团被打光后,剩下的两个民团也被打残,而更让他担心的是,白天红匪只动用了6门迫击炮,可是晚上的时候,从数量上来看,红匪应该有差不多20门迫击炮。马敦静绝对相信,这肯定不是红匪的全部火力,红匪这是在温水煮青蛙呢,想要把自己耗死在固原城下。
如今指望民团是指望不上了,自己的三个主力团,其中一个步兵团损失很大,白天损失了六七百,晚上这两次攻击也是由这个团打的,损失已经达到一半了,3000人的大团,如今还能战斗的顶多1500人,要是再打一次,他实在是不敢想像,这个团很可能就会打光。打光容易啊,打光之后呢,再把另外两个团填上去?然后逐一的让红匪消灭,最后自己让父亲罚回银川,到时候只怕再也别想带兵了,要是没有了兵,他还拿什么跟马敦厚争?
马敦静走出营帐,用望远镜看了看城头,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一点光亮都没有,再看看自己这边,到处都是火把,可以算得上是灯火通明如白昼一般。
一辖军营里视察,一边心里寻思着,他实在是不甘心,已经打到了这个分上了,难道就这么停下来,等到明天让人看笑话?不行,绝对不行。
当下他叫来自己的参谋长,道:“我们的民团还剩下多少人?”
参谋长道:“差不多还有两千来人,二公子,今天伤亡实在太大了,只怕弟兄们会有、、、、、、”
马敦静冷哼一声道:“不用理他们,你去把民团还能打的人都集中起来,咱们再冲一次,我们的七团伤亡太大,就不要动了,让八团上吧,把三个团的迫击炮全都集中起来,和八团的一个营跟在民团后面,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就算差不垮城墙,也工把城门炸开,让八团在后面作预备队,一旦攻击顺利,八团必须立即冲过去。”
参谋长一怔,忙道:“二公子三思啊,红匪的炮火不在少数,如果拼起来的话,把我们的炮拼光了怎么办?”
马敦静咬牙切齿的说:“炮拼光了总好过人拼光了,照我说的办。”
马家军两千民团在前,一个营的步兵护卫着全旅剩下的三十多门迫击炮跟在民团的后面,对固原城又一次发起了进攻,民团还是一如既往的勇往直前,那股悍不畏死的劲儿,就连守城的红军战士也不得不佩服他们。
但是佩服归佩服,下手可是不留情的,战场上你死我活可是来不得半点虚假,当然也不会有所谓的怜悯,那是扯蛋,对地看惯了生死的人来说,那叫淡漠,或者叫麻木,拿着枪上战场,就是为了消灭你眼前的一切敌人。
见敌人又发起一进攻,王新运暗骂一声,立即组织阻击,现在他的二营受损不小,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保证战斗的顺利,保证阵地的安全。他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计较伤亡大小,也没有心思去跟其他营争什么长短了,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守住阵地,决不能让敌人突破北门,否则就他就是死了也赔不起这个损失。就像师政委李清同志说的,人在阵地在,但人如果不在了,阵地也必须在,他的二营可以打光,但阵地不能有任何闪失。
很明显这一次敌人进攻的力度更大了些,前面冲锋的那些士兵,也许是被前面的鲜血给刺激了,冲锋时吼叫得面孔都肯些扭曲,双方交上火之后不久,敌人的炮火也响了起来。一听这炮火声,王新运就脸色一变,敌人这是下了老本了,一下子居然拿出这么多迫击炮来,要知道把迫击炮前置一线阵地是很容易损失的,看来敌人也是被逼急了。
王新运知道不光敌人的迫击炮容易损失,同样知道自己的迫击炮也容易损失,忙通讯员给火力支援连长传话,注意隐蔽自己的炮兵阵地,打几炮就换个地方。
炮声终于响了,在炮声的掩盖下,枪声反而弱了下去,但是谁都知道,并不是枪声弱了下去,而是炮声比之前几次更加猛烈了而已。
二营的火力支援连的连长叫张思清,他是原桂军的炮手,在江云还只是一个代理连长的时候被江云俘虏,从此就开始跟着江云打仗,成立十八团的时候,他成了机炮连的一名炮兵,当时他操控的就是一门60迫击炮,后来十八团变成了23师,他成为炮兵营的一名班长,参加完道县和四关保卫战之后,他成了副排长,直到占领了武汉,成立炮兵团,轻型迫击炮全部下放到各团,他成了当时独一团机炮连的炮排排长。八军团成立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成了67团的火力支援营的一名排长。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西安与独立师会合,军团部就把他调到了独立师一团二营当火力支援连长。张思清在桂军里当了三年的大兵,没想到会在被红军俘虏后仅半年的时间里,他就成了连长。这要是放在桂军里头,正规军的连长那都是要上过军校,经过一年的历练后才有可能,一般都是从排长干起。
事实上像张思清这种情况在八军团比较普遍,特别是技术兵种,比如炮兵、重机枪手、工兵等,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原国军士兵,甚至是原国军军官。在步兵当中,现在的很多班排长,在前也是国军。毕竟八军团当中俘虏新兵的比例太高了,这些国军士兵原本的战术技能就很好,只要能够在思想上转化过来,那么表现就会很不错,在八军团每战必胜的情况下,立功自然也容易,再加上八军团本来就缺干部,中高级干部可以从中央下派,但是基层干部就不行了,战干们升职的机会也多,到现在为止,从23师开始,教导队已经先后有四批学员毕业,前后上千人,这些人现在最起码也是骨干老兵,大部分至少也是副班长了。
张思清见敌人炮火一下子猛了这么多,心下更小心,刚打完三发炮弹,就急忙命令转移阵地。也是他命令及时,炮兵阵地刚刚转移,原来的阵地上就落下了十数枚炮弹,吓得所有人出了一身冷汗。
张思清原本想把炮兵带远一些的,但转念一想,计上心头,等到敌人连发三发之后,再等了五分钟,又带着战士们回到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的原阵地上,让战士们立即安装,准备战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也是灵机一动,就想到这个主意。
战士们忙活着,而他则拿起望远镜见望敌人的炮兵阵地。一切准备就绪,张思清道:“同志们,敌人的炮火凶猛,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记住了,把敌人的炮兵阵地给我端了。要不然再这样炸下去,这城门只怕扛不住。”
二营的炮手们又开始了工作,三发齐射,第二发就准确的落到了敌炮兵阵地上。正用望远镜观望的张思清欢喜得跳了起来,立即命令战士们进行延伸发射,这一开火,足足齐发五枚炮弹才停下来,一时间,敌人的炮兵哑了火,不知道是在转移还是已经被炸毁,但张思清知道,敌人炮兵损失惨重这是肯定的。
见自己的炮兵这么给劲儿,王新运大喜,在工事里哈哈大笑,不料由于身子太靠近射击孔,一个不注意,一颗子弹在他的肩头上开了一个血洞,绽开了一朵小血花。
王新运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的一个卫生兵立马过来给他包扎,教导员一见他受伤,吓了一路,等看清只是肩头上中弹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忙道:“营长,你受了伤,先下去处理了下伤口吧,这里先交给我。”
王新运哪可能在这个时候下去,就这么点儿伤就退出战斗,这不是当逃兵吗,再说了,仗打到这份上,就看最后一拼了,说不定今晚就能过去了,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自己却退出一战场,这算怎么回事。
所以一听教导员的话,他咬着牙关,摇了摇头,这才说道:“没事儿,这点伤算个屁,现在正在节骨眼上,我不能退。”
教导员也了解他的脾气,知道劝也没有用,就吩咐卫生员尽量包扎得好一些,可是哪知道这才刚刚把伤口包好,止住了血,王新运就扑到了射击孔前,观看战场上的情况。
敌人的炮火哑了一阵了,但是进攻并没有停下来,王新运受了伤,心里头有火气,就对教导员说:“告诉张思清,不要给老子节省弹药,把炮弹打光,娘的,这群王八蛋不是不怕死啊,全给老子炸上天再说。”
教导员知道他这是在发火,不过也认为加强炮火是好事,就让通讯员去传递命令。张思清一接到营长命令,哪还有什么顾虑,敌人的炮火哑了就一直没有动静,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很有可能已经被炸毁。所以张思清也对战士们下了同样的命令,只要敌人不退,就使劲儿给老子放炮。
这一下马家军进攻部队终于挨不住了,在强烈的炮火打击下,后方的马敦静终下令撤退了。而此时的马敦静已经脸色惨白的坐在指挥部双眼无神的发呆,他知道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不仅得不到父亲的赞赏,还会现临时着处罚,但这又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太贪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