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因昨晚上贾雪妮与金枝碰头碰脑地发生一场冲突,存心不良的贾二龙几次扬手想痛打雪妮一顿,但最终还是把持住了,才使事情的发展不致于白热化。然而,一向任性的雪妮情绪偏激就怄气离家出走,到今天上午还没见人回来,也没听到电话铃响。虽说张侠一直对她持有不满,不过一时半会见不着,心里还是惦念着的。
张侠见李保姆从厨房里走出来,赶忙问了声:“雪妮还没回来?”
“雪妮昨晚上不是让你给撵走了吗,咋啦,一会不见又想她了……”
“我看你也是随风倒,说话做事没有定盘星,”张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好声地说,“建成这样说,你也这样说,是我撵的吗,是她自己怄气走的。”
李保姆“嘿嘿”笑两声,然后说:“大妹子,我嘴有时把不住风,说话没深浅,信口开河惯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张侠还是不放心,又问:“昨晚听二龙说,雪妮又打金枝了……?”
“雪妮倒没打金枝,是二龙他……”
说到这,张侠打岔问:“怎么,是二龙打金枝了?”
“没,没有……”李保姆不敢往下说了,她心里清楚,无论咋说对自己都不利,只是含含糊糊地说道,“哎呀,是雪妮……不是的,嗨,也没啥,反正各人心里算盘各人心里清楚。”
张侠有点不耐烦了,埋怨道:“你们都是穿连裆裤的,看你平时挺会学话的,今儿不说正题老跑辙,咯咯嘣嘣的,跟吃炒豆子似的……”
“大妹子,你别听风就是雨,雪妮和金枝是‘狗皮袜子没翻正’,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等过几天我再给她俩说和说和。你呢,见到雪妮也别发毛了,就打没那宗子事……”
“你这是一退六二五,金枝挨打就这样算了呀!”
“我这老婆子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能去给她姐妹俩挑拨事,还不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金枝都成了雪妮的俎上肉,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外人知道了,她脸面往哪搁,今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呀,这回我一定替金枝出这口气……”
贾三喜和南雁逛了一圈新世纪广场,然后沿着广场西行,俩人不知不觉地来到一条背街小巷里。
“三喜,您将咱俩的事跟伯父伯母说了吗?”她深情地问,两只眼睛清澈而纯洁。
他想起来了,可他并没有向家里人提起过。根本不是忘,而是他不敢,对眼前的问话,应作如何回答呢?他在脑子里思索着想找一些合适的词,想瞒天过海。
“三喜,原来你把这事给忘了?”
“没忘,没忘,”在她的叮问下,他才慢慢说出,“我爸妈也没怎么说,说这事依我的……”
“三喜,那你是怎么考虑的?”她侧过头,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望着他。
“我,我不想现在结婚……”他支支吾吾地说。
“为什么?”她止住脚步,出奇地凝视着他,“三喜,我弄不明白,你是不是心里有事瞒着我,你就不能和我说说贴己话。”
“南雁,您多想了……”
她和他并肩走着,长舒一口气,然后说,“您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情只感人世间变幻无常,凄风苦雨,有些事情往往是难遂人愿的……”
“怎么说呢,其实世事并不都是一成不变的。有些事情的发展和结局总是出人意料,大都是同人的思想原则相违背,背道而弛的,不是吗?”
她听罢,大为震动,错愕良久,“三喜,你变了,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他笑了,“南雁,你误解了,刚才说得那些并不代表我。我是想等我作品成功以后再结婚,不知你能否理解我,这也是我自从写了这本书,才作出这个决定的。”
此刻,彩色屏幕上正播放着香港武打片……
贾二龙从外回到家里,坐下后刚点着烟,就被电视里那互相格斗的场面所吸引住了……
张侠问着:“二龙,你怎么动雪妮呀?”
他两眼盯着荧屏看,半天才吐出一句:“哎呀,妈,你说的哪跟哪呀!”
张侠扭头瞟了他一眼,心里不乐,立马关闭了电视。
“哎,妈,怎么关机了,看这会打斗得多激烈。”贾二龙吸口烟,为看不到电视大声叫道。
“李保姆都说你打人了,你还不想承认。”
“妈,你怎么竟相信李妈的,她说得都是违心话。”他一欠身,捞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接着说道,“我早知道李妈不仅是两面派,有眼力见儿,还好卖人情,顺杆儿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你也不省事,那火暴性子上来抹脸不认人。”
“妈,那昨晚上的事你不知道,雪妮脾气乖张,不知进退,硬是把金枝从床上揪起来朝金枝身上猛打,还是我把她俩拉开的。”
“你别往自个脸上贴金了,这我怎么没听金枝说。”
“哟,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瞎话呀,能像三弟瞎话成篓子……”
贾三喜和南雁边走边聊叙着,他们要去哪?不知道,反正就这样溜达着。
“南雁,我的小说就要脱稿了,用不几天我就能把稿子寄出去了。”
她满脸喜悦地说:“三喜,祝您马到成功!”
“南雁,先别高兴得太早,我这只是一次尝试。”
“你文思泉涌、自出机杼,又不知疲倦孜孜以求着,相信做了就有希望。”
他扭过脸,向她投去亲昵的一瞥,舒畅地说:“谢谢您,南雁小姐!有您精神上的和心灵上的安慰,我会大有长进的。”
猝尔,从他俩身后驶来一辆摩托车。他俩赶忙躲闪,由于巷道狭窄,可那骑摩托车的不留神将他俩刮倒在地,然后一溜烟仓惶而逃……
南雁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望着那远去的车子气得直跺脚……她又蹲下身子去扶三喜,不禁吓了一跳,“哎呀,三喜,你左臂流血了……”
贾三喜面部苍白,忍着疼痛说:“南雁,不要紧的。”
“快,我扶你去医院。”南雁慢慢地将他搀扶起,于是俩人一瘸一拐地朝前挪动着。
电视机里武打片已放完,正播放着广告节目。
“妈,依我看咱家里就数三弟软骨头,没有节气,成天围着那个小记者转,心里哪还有咱这个家呀!”贾二龙大有挑拨地说,“妈,他们俩的事你可要把细一点,看他们整天跬步不离、明来暗往,关系亲密着呢……”他说这话时,浑身上下就像灌满了醋,很不是滋味。
然而张侠听后,只是喟然太息,也没有接腔。
“三弟日子过得挺美气的,一天到晚没事就会痴想,面壁虚构。他班也不好好上,光一个劲地写书,这山望着那山高。”
提起这事,张侠满腹怨言,“就为他写书这事,我也没少数落他,可他……”
“三弟是不满足现状,总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和一切暧昧场所格格不入。其实他是饿着肚子要清高,死要面子活受罪。”
“实在劝不通我就哄骗他,只要他停笔不写,要多少钱我就给多少钱。可他软硬不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少不更事的三弟才学空虚,还好逞强,啥事爱拔尖,你说他这不是头脑冬烘、海底捞月吗……”
半个小时后,贾三喜和南雁从医院出来,她便送他回家。
“妈,南雁来啦!”他一进来强作欢颜,又与二龙打着招呼。
南雁跟在三喜身后走了过来,用最甜脆的声音叫了声。
张侠没有答理她,却抬头发现三喜左臂上用白纱布包扎着,十分惊诧地问:“三喜,你这是怎么啦?”
他轻微一笑,说:“妈,没事的,就淌一点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侠听完三喜讲述后,又问,“那个骑摩托车的人呢?”
“伯母,”南雁接过话,“等我从地上站起来时,那人骑着摩托车跑远了……”
张侠听后,极为恼火,自然就没好声地冲她嚷道:“你是怎么搞得,看把我儿子害成这样……”
“我……”南雁脸上飞起红霞,心里委屈得倒使她样子显得有点尴尬不自然。
这个时候,贾二龙从沙发上站起,无声地走上了楼。
“妈,你怎么能怪南雁呢!”贾三喜连忙解释着,“南雁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她扶我去的医院。”
“哼——”张侠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南雁,随我到楼上看稿子去。”他热情地邀请她。
张侠绷着脸说:“三喜,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早点休息。”
南雁并非傻瓜,也没感到生气,她朝三喜点头笑笑,又向张侠道个别,就转身离去了。
“南雁!”他叫。
“你不要喊她。”
“妈,你刚才怎么那样对待南雁?”
张侠没先回答他的话,却反诘道:“你怎么还把她往家里带……”
贾二龙登上楼,推门钻进了金枝房里。由于他慌慌张张的,不小心碰动了椅子,便一下子惊醒了酣睡的金枝,“谁?”贾二龙应了声,爬上床躺在了她身边……
几句话不说,张侠气得竟关闭了电视。“三喜,你是存心想让我气死,气死了你就可以改姓当上门女婿了。”她见他仍站在那耷拉着头不言吭,又叨咕着,“这‘养子不教如养驴,养女不教如养猪’,你整个是榆木疙瘩,我的话一点也听不进去,成天跟她混在一起,早晚还不害死在她手里。”
他这才抬起头,发自内心地说:“南雁对我帮助很大,我觉得她是世上最善解人意,乐善好施的人,我真的离不开她。”
“说得好听,她对你啥帮助了,是供你吃,还是供你喝啦……”
“她对我的帮助,是用金钱都买不到的,完全是精神上的帮助,这比吃喝都重要。”
“精神帮助——你还挺会整词的,”她呷一口茶,接着说,“就是帮助再大,也不能填饱肚子。”
突然,金枝房门被拍得“咚咚”响,听得出是李保姆的声音。金枝心里突发地感到紧张,慌忙用手推一把身旁熟睡的二龙。而二龙惊吓得一时不知所措,俩人都屏住气,涨红了脸……一会听不到李保姆的喊叫声了,他们俩心里才稍微平息了些。
贾三喜壮大胆子,终于将南雁的想法如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出来。
惊诧万分的张侠半天才说出口,“我就知道她父母这次来北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她气得“哼”出了声,“也不看看自个女儿像什么样,就想着把她往我家里送,门都没有。”
他说着,想征求她的意见,“妈,我也想现在就……结婚。”
“不行,你跟她结婚,那金枝怎么办?”张侠十分生气,“她要想和我们家攀亲,那不还得过十八道筛子。”
贾三喜那如火如荼的激情,又突然间冷却了下来,情绪也一落万丈。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感一手一足摆脱不了这个肘腋之患。
“三喜,像她这个扫帚星,今后进了哪家门,哪家不都跟着遭殃。”张侠捡起毛衣织着,又说,“就说今儿吧,你要不是跟她在一起能会变成这样子,这还不都是那个扫帚星妨碍的……”
贾三喜一听她说“扫帚星”,心里就别扭,气得蓦地站起身,走过去“噔噔”上着楼。
“哎,三喜你回来,你听我把话说完。”
就在这时,李保姆手拿拖把从楼上走下来,大声嚷道:“哎呀,大妹子……”
“死人了,嚷什么嚷!”
李保姆笑笑说:“我想给金枝拖一下地板,咋叫也叫不开门。”
贾三喜登上楼,当他走到金枝门口时,正巧碰上二龙拉开门从里探出大半个头来东张西望着,其行动诡秘。
他见到三喜,猛一惊,从里走出来羞涩得面红耳赤,心里那突发的紧张感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你——”他愣怔一会,才灰溜溜地走过去,推门闪进屋里。他又回过头窥望三喜一眼,然后“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贾三喜不敢否定这一事实,因为手里没有刀把儿。但令他置疑的是,二龙大天白日关着门在金枝屋里干什么呢?在没弄清楚之前,绝不能捕风捉影地乱说。他边走边思忖着,然后推门进了自己房间。
由于贾三喜将南雁那一想法告知了张侠,便再度引起张侠的警惕,使她更加小心,格外谨慎,万一三喜和南雁偷偷结了婚,那金枝岂不是白等一场。她坐在沙发里,苦思冥想着……抬头发现贾三喜快步从楼上走下来,问:“三喜到哪去,是不是又去找那个狐狸精?”
他止住脚步,急声说道:“妈,我去上班,不然要误点了。”
“今儿是礼拜六,上啥班?”
“公司另有新任务,加班一天。”
张侠不太相信,用眼望一下坐在那看着画报的金枝,说:“你今儿就是加班也别去,请一天假带金枝去街里串串……”
他这时脑子里想起昨天去楼上见到的情景,毫无遮掩地说:“她……不是有人陪着……”
金枝脸色陡然一变,心里“扑扑”直跳,除非……
“谁?”张侠惊疑地问。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急忙走了出去。
接下,客厅里一阵静寂,静得让人有点发怯。
过了一会,张侠先开了口,“金枝,三喜刚才说得都是真的?”
金枝心里又一阵惊慌,感到无地自容,红着脸皮说:“不,不是的……”
“妈,哪有的事呀,你别听三弟瞎扯,”这个时候,躲在楼上偷听话的二龙再也憋不住了,他边走下楼梯边说着,“处在这种情形之下,你想三弟嘴里还能会说出金枝什么好话来。这事要我看,你们老张家也没有那种人,金枝绝不会做出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来。”他来到客厅,咧嘴笑笑,接着说,“妈,你怎么放三弟走了,说不定他现在又泡那个妞去了……”
张侠听他说这,心里气恨得也说不出话来了。
贾二龙一跤跌坐在沙发里,说:“有句名言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像三弟经常跟那个小记者在一起,也学得生性疏狂,态度傲慢,生活都不检点了。”
张侠织一会毛衣停一会,心里很不安帖,说:“听三喜昨天说,南雁现在又张罗着结婚……”
他一听这,如遭当头一棒,十分震惊,赶忙追问:“这是真的?”
“三喜亲口说的,还会有假。”
“你答应了?”
“我哪会呢,辞还辞不掉哩!”
“我想你不会,这箭摆在弦上,不发也得发。”贾二龙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说着,“你要是应允了,那金枝可就扔在一边晒起来了……”
“我又不糊涂,还没气昏了头。”
贾二龙正想说什么,忽然手机发出和弦音乐。他取出,放在耳旁边听边应着,然后说:“妈,方圆打电话催我现在去公司,说有要紧事。”说着,起身走去。
刚巧,李保姆挎着满篮子菜推门走进来,见他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就问中午在家吃饭吗,他说中午不回来吃了,然后抬腿走了出去。
李保姆累得满头是汗,弯腰将那满篮子菜放在地上,用肩上毛巾擦一把汗,然后说:“大妹子,我今儿买好那胖妇女的猪肉都转身走了,胖妇女又白送给我两个猪腰子。”
“两个猪腰子能值几个钱,胖妇女家的二儿子原先在建成公司上班,都被列入下岗名单了。可那胖妇女来家里纠缠几次,好话说了几大筐,建成也只好留下了,仅这些就能让他们家感恩一辈子的。”
“那胖妇女可会做事啦,我哪回买她的猪肉,只留个本钱,她老这样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瞧你说的,这种便宜上哪碰去,人家就是想占还占不上哩!”张侠边织毛衣边说着,“老古语,‘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她还是知道好歹的。我家建成要是不帮她的忙,你去买肉她还不一样赚钱呀!”
“对啦,大妹子,那胖妇女问三喜是跟南雁还是跟金枝结婚,她还等着喝喜酒哩!”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跟金枝啦!”
晚上,张侠吃过饭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
贾二龙一脚踏进来,就大声叫道。
她没有防备,心里不由一惊,“你这孩子,吓了我一跳。”
他笑笑,打着饱嗝朝这边走来,只见他满面红光,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张侠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气味,“二龙,你又喝酒了。”
“没错,刚才在我大哥家跟我大哥对干的。”他一坐下,伸手端起茶几上一杯凉开水,仰脖大喝起来。
“你今晚怎么晕到你大哥家喝酒去了?”
“嗨,别提了,我去了才听大嫂说,大哥这阵子老为工作上的事不开心,心生郁闷……于是我就陪大哥多喝点酒,借酒浇愁嘛!”
“你大哥自参加工作以来,虽没有大的改观,但工作干得还是样儿!”
“人若不走运,吃冰棒都会烫着腮帮子。像三弟昨天被摩托车刮倒在地,不就是背字儿,倒霉。”他又喝了两口,便搁下杯子。
提到这,张侠就气上心来,埋怨着:“这还不都怨那个扫帚星,三喜只要跟她在一起,倒霉的时候在后头哩!”
说这话,倒叫贾二龙想起来了,也是他今晚正要问的,“妈,你成天说南雁是扫帚星,是真的吗?”
张侠嘴角的皮肉向上翘了翘,环顾一下四周,压低嗓音说:“是假的。”
贾二龙听后,心里那久缠不去的忧虑感一时间烟消云散了。他已燃着烟,边吸边说着:“我说她真要是扫帚星那还得了,还不早把她父母给克死呀!”
“二龙,你小声点,”张侠接着说,“我这样说,还不是想吓唬三喜呀!”
“其实南雁这人蛮不错的,心眼儿好,有心机……”他吸口烟,从鼻孔中冒出一缕缕烟雾,“工作积极,又很巴结,是女中之强人,娶了她也算是有福气……”
张侠越听越糊涂起来,没容说完,就给截住了,“二龙,你说得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话都变味了,看来你又不想让我退这门亲了……”
“妈,不管怎么说还得让三弟辞掉她,这泼出去的水又收回来,那三弟,雪妮还有大嫂这个外来人明显会对你有看法的,还不说你说话不算数,吐口唾沫又舔起来。”
“二龙,你今晚从你大嫂那回来抽的什么风,你到底想搞啥名堂?”张侠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问。
“妈,说白了就是既让三弟跟表妹金枝结婚,又要留住南雁不走……”
“那,那留下南雁干吗,你叫我闲养活她呀,我不干……”
“铃铃……”这时,茶几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
张侠抓起话筒问:“谁呀?噢,是蓝青,这么晚打来电话有事呀……”她边听边应着。
贾二龙一听是蓝青的电话,心里就明白了,顿感浑身上下不自在,也不好意思坐下去了,只好讪讪地走开了。
“好好,蓝青,我都知道了。”张侠说声“再见”就挂了电话,扭头看见离去的二龙,又赶忙把他喊了回来。
贾二龙早料到她要问什么,故意打着呵欠说:“妈,还有什么事呀,我是人困马乏上下眼皮直打架,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刚才你大嫂打来电话都说清楚了,你跟妈说句实话,你真的相中南雁了,你不会是玩嘴吧?”
贾二龙脸上发讪,既然蓝青将事情给捅出来了,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再瞒着了。他吐着烟圈儿,十分洒脱地说:“妈,此一时彼一时嘛,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个男人看一个异性般地女神,是极其正常的,不足为奇。”
她感到离奇,也很意外,“二龙,你不能娶南雁,因为她……”
没让说完,贾二龙就给堵住了,“妈,咱俩以前说得那些不都是瞎编的,这一点你我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吸口烟,并朝烟灰缸里弹弹烟灰头,又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使南雁有点大醇小疵的也在所难免,未可厚非,不必计较。因为情况变了,思想也要变通,不能胶枉鼓瑟。”
言必有中,三言两语又说进了张侠的心坎里。她在心里忖量半天,然后说道:“二龙,你想过没有,你要是跟南雁结了婚,那三喜还不气你一辈子,就连我也会气呀!”
“他也不能太霸道了,你让他把南雁给辞了,难道我就不能再把她娶过来。”
“二龙,你是这样想,可你知道南雁心里是否同意?”
“那就看大嫂的了,大嫂要是给我说成了,以后我也不会亏待她的。”他吸口烟,又说,“就讲今晚上,我在大嫂那吃顿饭,也算没白吃。我给赫儿买玩具,买衣服,还有好吃的几样加在一起就四五百块。”
“二龙,你还成天说你手头紧,像你这样花钱跟流水了哪能会攒着钱。你平时就不能节省点,去你大哥那吃饭还能外,也没必要花那么多呀!”
“妈,你不知道这如今托人办事难,不花钱哪能行呀,总不能老用脸扛着。”
张侠极不赞成地瞟了他一眼,也不想接他的话了,掉转话题问着:“哎,你不是说过你不能提亲吗,现在怎么又想着提这事了?”
贾二龙用手指头挠挠后脑勺,不禁“扑哧”一笑,说:“妈,这叫我怎么解释呢,我以前是有这个怪癖。自从见到南雁,就渐渐爱上她了。她轻柔的话语,恬淡的姿态,美丽的眼神,都令我心醉。也就是说我已碰上了自己心爱的人,那这块心病自然也就没了。”
张侠听他说这,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并不是说他这块心病就永远附加在他身上,在特定的环境下,也是可以解除的。“二龙,你是听说南雁现在想结婚,又怕他们私自办啦,所以你等不及了,才赶忙找你大嫂说这事……”
他惺惺作态,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妈,我发觉一碰到我的事,你就拉后腿,打退堂鼓。我至今还中馈犹室,你就不会成全我,你明知我有这块心病,又非南雁不娶,你这不是存心想让我打一辈子光棍吗……”
几句话说得,张侠无言以对了。仔细想想,二龙说得不是没一点道理。她觉得二龙能够解除身上的病症,自愿提亲,是值得高兴的。不管他跟谁结合,都应全力。
当拂晓来临时,张侠就起床叩了两声三喜房间的门,听见里面没有动静,她便推门进了房间,来到床前,刚好三喜睁开了睡眼。
“妈!”他叫了声,坐起,并用手揉了揉眼,倚靠在床背上。
“三喜,你醒来了,”张侠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前坐了下来,“三喜,你昨晚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又跟南雁出去玩了?”她那问声不高不低,听起来特别甜脆、柔和。
贾三喜揣摸不透,草木皆兵,怎么一大早又来问这个,况且已改往日腔调。但不管怎样,也不能说白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妈,没,没有……”
她面带微笑,又问:“三喜,南雁真的想现在就结婚,她不会是在说着玩吧?”
“她……是这样说过,我看她是认真的。”
张侠听后,心里真是太高兴了,脸上挂着好久都未见过的笑容,晴朗灿烂,“三喜,快去喊南雁来家里吃早饭。”
他感到出人意表,僵局多日的张侠,怎么又突然想到喊南雁来家里吃饭,莫非又同意这门亲事了。那金枝呢,难道有主儿了。他疑惑不解,正往下想着……只听张侠又一次催促着,“三喜,快起来去呀!”
“妈,南雁这时候肯定是吃过早饭外出采访去了。”
“那,那就等中午。”她脸上依然保持着灿烂地微笑。
“恐怕中午也不行,南雁白天忙,根本没功夫坐下来吃饭。”
张侠想了想,然后又说:“这样吧,你晚上请南雁过来,我一会打电话通知你大哥大嫂,还有你二哥……”
张侠吃过早饭陶然自得欣赏着电视节目。
李保姆挎着空篮子从厨房里走出,今儿个没有搭碴,都拉开客厅门了,张侠扭头看到又赶忙把她喊了回来。
“大妹子,啥事?”
“你今儿上街多买些菜,噢,别忘买条鲜鱼,留着晚上做糖醋鱼。”
“大妹子,晚上又请谁来家里吃饭呀?”
“南雁!”
“谁谁……”她觉得奇怪,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大妹子,你不是在说胡话吧?”
“我又不糊涂,说啥胡话。”
李保姆感到可信无疑,只是高兴地说道:“哟,今儿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这话能从大妹子嘴里说出,真是不易呀!”
“瞧你说的,请南雁来家里吃饭有啥稀罕的,她平时少来呀!”
李保姆都走两步远,又返回来问:“大妹子,你是不是又同意三喜跟南雁好啦?”
张侠有点不耐烦了,“这你就别打听了,赶紧上街买菜去吧!”
到了晚上。
张侠好不容易才把南雁盼到家里,他俩一进来,张侠满面春风地迎上前,“哟,我的干女儿南雁来啦,可让我想死你了,正如电视里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伯母好!”她叫了声,然后又扭头朝那边坐着的贾建成,贾大志还有蓝青打着招呼。
“走,南雁,咱娘俩到那边沙发上坐去。”俩人坐下后,张侠又忙着拿条香蕉剥着皮,后又递到她手里,“南雁,吃条香蕉。”
南雁慌忙推辞着,“伯母,我不吃,还是你吃吧!”
这时,坐在一旁沙发上嗑着瓜子的蓝青接过腔,“南雁,给你剥好皮了,你就吃吧!”
贾三喜坐在那儿,目睹南雁这次受到的优厚待遇,心里也就踏实多了。说实在的,一路上,他心里揣测不定,杯弓蛇影,不知道进家后,张侠又会怎样……嗨,真没想到,张侠见到她,脸上却绽开花儿一般的笑容,语气委婉,甚至待她比以前还要热情。然而张侠一反常态,又令他孤疑,难道这是在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鬼把戏,里面还会有别的用意……他不敢往下想了,就这样无动于衷地坐着,在那察言观色。
张侠又剥完一条香蕉,边吃边问着:“南雁,这些天忙啥啦?伯母也不见你来家里了……”她欣喜之情,形于辞色。
南雁吃着香蕉,然后笑笑说:“伯母,我也想来看您,可就是工作太忙,无法脱身。”
“这一点伯母能理解,以后有时间就常来家里,呵!”张侠丢下手中香蕉皮,起身说道,“走,蓝青,到楼上我跟你说句话。”她又扭头朝身旁的南雁笑笑,然后和蓝青去了楼上。
张侠的这一举动,又引起了三喜的猜测,她们究竟想干什么……难道还有背人的话非要到楼上说不行,使他疑云难消,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贾二龙跟方圆他们几个一直躲在单位宿舍里搓麻将。贾二龙脑子电光火石地一闪,想到该回去了。于是他开着朋友的车子驶到一家花店门前停住了,跳下车,关好车门,就直奔花店。这里简直是花的世界,到处摆放着各色各样的鲜花,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服务小姐特意为他选配了几朵好看的花儿。他付了钱,道一声“谢谢”就急匆匆地走出花店,打开车门坐进去,重新发动马达,掉转车头,绝尘而去。
几分钟后,只见张侠和蓝青从楼上走下着。张侠仍在低声细语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地发出笑声。
李保姆从厨房里走出来,和南雁寒暄几句,张罗着吃饭。
张侠用眼扫视一下客厅,着急地说:“哎,二龙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到啥时候了。”
话音刚落,只听客厅门“咣当”一声被推开,贾二龙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二龙,你怎么还买几朵花回来?”
“妈,弄朵花儿往餐桌上一放,这样不是更增添几分浓厚温馨的气氛嘛!”
李保姆接过腔:“大妹子,还是二龙想得周到,只要大家有个好心情,天阴也会灿烂。”
吃饭时,张侠不住地往南雁面前的小盘子里放菜。由于她的盛情款待,搞得南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顿饭吃了好长时间,大家也显得特别有心境。因为张侠脸上焕发出往日少有的光彩,他们吃起来也显得有滋有味了……
李保姆将张侠房间拂拭了一遍,便从楼上走下来。她听见张侠在打电话,没有吱声。张侠对着话筒叮嘱几句,然后挂上了。李保姆趋上前问着:“大妹子,刚才在跟谁通电话呀?”
“……跟蓝青。”她高兴得嘴里还不断地哼着小曲儿。
李保姆想起来了,于是脱口而出:“我知道是啥事了,二龙说他马上就和南雁成亲啦,还要我等着吃他喜糖哩!”
“就二龙嘴快,狗肚里盛不了二两香油。”她很气愤,又故意这样说道,“你别相信二龙的,他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看二龙不像,他句句说得可是有板有眼的,”不管张侠怎样掩盖,李保姆还是肯定了这一事实,“二龙说他媒人还是蓝青,他已为蓝青身上花了上千块钱啦!”
张侠觉得事情已被抖搂出来,瞒也瞒不住了,便嘱咐着:“二龙是屎不出来屁打雷,说话跟缺个心眼似的,东一句,西一句,你可别跟三喜乱说。”
“大妹子,这我知道。可他俩都是自家孩子,你这样不是……”
张侠料到她要说什么,赶忙堵住了,“我觉得三喜跟金枝挺般配的,虽说还没定下来,那还不是迟早的事。二龙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有成家。现如今他看上南雁了,我这做妈的还能去拆他的台,挖他的墙根。你说得不错,他俩都是我儿子,可我总不能眼看着二龙打一辈子光棍吧!”
李保姆在心里思谋着,过一会才说:“理倒是这个理,我琢磨着南雁不会跟二龙,你想南雁喜欢的是三喜……”
“你真不会说话,你怎么就不往好处想。这事还没跟南雁说哩,你就在这说些丧气的话,真没劲。”
李保姆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着:“不不,大妹子,我巴不得这事能成,那要是不成……”
说到这,张侠就急着插上话,“这事成不成,还不就看蓝青的了。”
“蓝青把这事给包啦?”
“反正我把话都跟蓝青说透彻了,就看蓝青怎么办。他俩都是自家兄弟,这回不就能看出蓝青偏向谁,往哪边靠喽!”张侠接着说,“虽说蓝青为这事费心了,二龙也没亏待她,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哩,也不会白花。蓝青既然收了人家的礼,那就得想办法给人家说和成,咋着也得对得起人家。”
李保姆听后,也就不吱声了,心想,蓝青碰到这种情况,那可是盘根错节,左右为难。虽说张侠已嘱咐李保姆不要将此事透露给三喜,可把不住风的她等到都吃过午饭,就跟随雪妮跑上楼,并把她拉进屋里,关上房门,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雪妮听。
贾雪妮听后还不太相信,等晚上加完班,从歌舞团跑到蓝青那打探个清楚。雪妮晚饭也是在蓝青那吃的,吃完饭,雪妮就随蓝青端着吃剩的碗筷来到厨房里,继续聊叙着。
蓝青双手插进水池里,边用抹布擦洗着碗边说着:“这事想起来真怪,更使我料想不到,二龙竟爱上南雁了。我早知道这样,开始就把南雁介绍给二龙了。”
雪妮忍不住插上话,“大嫂,二哥言语诡谲,狗皮膏药,别相信他那一套。你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兴许二哥是想玩玩她……”
“雪妮,不像你说的那样,我能看得出二龙这次是动真格的,”蓝青说,“退一步讲,二龙若是想玩玩,年轻漂亮女孩多啦,何必非要找南雁。”
“二哥骨头贱,是属于那种越吃不到葡萄越想酸的角色。漂亮姑娘成群结队,为啥偏要跟三哥争夺一个呢?”
“二龙把话都跟我说尽了,他说他这辈子跟南雁特别有缘,爱就爱南雁一个人,也惟独南雁让他动心。”
听她这一说,雪妮也无话可说了。
蓝青不停地洗着碗,同时又感到奇怪,“哎,雪妮,你说咱妈那种老思想怎么突然转变过来了,这会倒不嫌弃南雁了……”
“大嫂,你还真相信咱妈以前说得那些呀,明眼人都知道,她那一套都是蒙人的。”雪妮问,“大嫂,这事你跟南雁姐说了吗?”
“还没呢!”蓝青继续洗着水池里的盘子。
雪妮直言说道:“大嫂,你既然没说就不要说了。说了也白说,南雁姐不会同意的。”
“咱妈今儿一天打了好几次电话,问我跟南雁说了没有?可你大哥硬拦着我不要提这事。”
“大哥做得对,哎,大嫂,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她又问着,想听听蓝青的。
一向做事聪明的蓝青,这下也进退两难了,“我要是跟南雁提这事,心里总觉得对不住三喜。要是不提,跟咱妈,二龙也没法答复呀!”
“大嫂,你听我一句劝,别给南雁姐增加心理压力了,”雪妮说,“南雁姐和三哥已经是情投意合,难舍难分,你何必再去拆散一对好鸳鸯。”
蓝青洗完水池里的碗和筷,将赃水排放掉,又拧开水笼头。待抽了大半池子清水后,又逐个擦洗着碗和筷子,“雪妮,我怕二龙天天来熬磨人。”
“大嫂,你尽管放心,我这就回去找二哥说,叫他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雪妮说完,转身走去。
蓝青慌忙从水池里捞出手,在她身后走着,“雪妮,你要好好跟二龙说,可别吵起来。对啦,这事还不能让三喜知道了。”
她俩来到客厅,“大嫂,这我知道,”雪妮又对她说,“今后咱妈要打电话问你,你就说问过了,南雁姐不同意。嗯,要不再加上这句,南雁姐说啦,这辈子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二哥的……”说罢,竟憋不住笑起来。
在客厅一直跟大志看电视的赫儿,看到雪妮拉着想走的架势,赶忙跑过去,要跟她一块回去。
蓝青搭上腔:“赫儿,今儿太晚就别回去了。”
贾雪妮见赫儿不同意,气得两只脚将地板跺得“咚咚”响,“好好,姑姑这就带你回去还不行。”于是雪妮跟他俩打声招呼就拉起赫儿走了。
贾二龙晚上准是喝多点酒,脸上都挂幌子了。他正在兴头上,坐在自己床前的一把椅子上,边吸烟边跟李保姆吹牛神侃起来。“李妈,我知道你能说会道,这事还得仰仗你,你得给我穿针引线……”
“这种寅吃卯粮的事,我不干,”站在他身旁的李保姆快言快语地说,“我就是夸你一百个好,就见得南雁……”说到这,她赶忙用手捂住嘴,将剩余的话咽了下去。
“李妈,就我这条件哪一点比三喜差,还怕南雁看不上我,”他不但不恼,反而夸大其词,“我买了一套四室一厅的公寓,因为我特别讲究生活的质量,追求高层次的物质享受,将新房装饰得舒适温馨,富有浪漫情调。我要让南雁看后无可挑剔,心满意足。”他吸口烟,接着说,“李妈,你只要给我加把劲,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李保姆一听这话动了心,眼角的皱纹中充满了笑意,挺直腰板说:“杀人的肝胆,救人的心,能帮一分绝不差半毫。”
“李妈,有你这话,我可又多了一份希望和信心。”
“无利谁肯早起嘛!”李保姆见他光打哑谜,就又说,“二龙,这媒人也不容易,成天跑来跑去的,嘴皮子磨破不说,弄不好还落一身包涵。在我们乡下,媒人也图个几七几八的,咱月亮地里砍大刀,明砍,你给我啥好处……”
贾二龙不停地吸着烟,佯言道:“李妈,我说话绝对算数,到时我一定给你买几身最时尚的老年服装,穿在身上去街里买菜也好抖抖威风……”
李保姆听到这,笑得两眼都眯成一条线了,心里像灌满了蜂蜜一样甜。
贾雪妮带着赫儿从蓝青家出来,就打的回到了龙凤新村自己的家。闷热的夜,没有一丝儿风,也没有一丝儿凉意。庭院里,那被尘土污垢的花儿失去了绿色,在朦胧的夜色中蔫蔫地低垂着,灯明处隐约看到几只蚊虫飞来飞去,发出嗡嗡营营的响声……
俩人一进来,赫儿就挣脱开她的手腕撒腿跑过来,亲切地喊了声:“奶奶——”
张侠见到自个的小孙子,显得精神百倍,双手捧起他那稚嫩的小脸蛋“叭叭”地亲了几口,然后笑着问:“我的乖孙子,跟谁回来的?”
“跟姑姑回来的。”赫儿说着,又一头扎到贾建成怀里,撒起娇来。
贾雪妮走过来,用眼扫视一下客厅,问着:“妈,我二哥今晚没回来?”
“你二哥回来了,吃过饭就去了楼上。”雪妮一听这,二话不说直奔楼道口。李保姆与她迎面下着楼,问她吃过没有……雪妮应了声,急步登上了楼。
张侠觉得雪妮今晚有些反常,不对茬儿,一进门就问二龙回来没有,这又急着跑楼上去干吗……她一时放心不下,便对赫儿说:“赫儿,你去楼上看你雪妮姑睡了没有……”听话的赫儿从沙发上跳下来,拔腿就往楼上跑去。
贾建成看着电视,问道:“你让赫儿去楼上看雪妮干什么?她困了还不知道睡觉。”
“雪妮这么晚从蓝青那回来,能会有好事,”张侠猜疑地说,“蓝青还不是把这事又跟雪妮说了,不然雪妮一回来咋就想着问二龙……”
“这事你就断定是蓝青说的?”
“她不说才怪呢,我还嘱咐她,这事没定下来谁也不要乱讲,”张侠不由叹口气,“这都是肚子不能盛大事的人……”
接下,赫儿便从楼上跑下来,他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尖声叫道:“奶奶,快点上来,二叔和雪妮姑又吵起来了……”
“我就知道雪妮回来会有这一遭,”张侠起身就往楼上跑,嘴里还不断发出唠叨:“这个雪妮哟,你咋就不能学省事点……”
原来贾雪妮登上楼,来到二龙房里。她气得凶焰万丈,而二龙吹胡子瞪眼,俩人针尖对麦芒儿争吵起来。
贾二龙很熬心,手指间夹着烟,恼怒得边吸烟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他止住脚步,满脸凶横,目光如电,脖子上的青筋暴出,“不要把我的忍让看作软弱可欺,雪妮,我警告你,这事你少管。”
“我偏要管,”她柳眉倒竖,不由得“哼”出了声,“乘人之危,夺别人所爱,算什么本事……”
他听到这,不由惨笑一声,然后说:“不错,我没什么大本事,这事只要我插手,三喜他就别想娶南雁……”
她冲二龙咬牙切齿,两眼喷火,气得朝地上“呸”地一声,“真是死皮白赖,厚颜无耻……”
对雪妮这张小李飞刀似地利嘴有点招架不住了,蒙受奇耻大辱的二龙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爆发了。他手指着朝这边走来,只觉血气上涌,两眼发昏,扬起手,“啪”地一巴掌甩在了雪妮脸上。
就在这时,张侠一脚踏进来,目睹眼前这一情景,心里骤然一惊……“二龙,”她跑上前,用力拽下了二龙的手,喘息着说,“你干什么,真想让我活活气死呀……”
他余怒未消,大声吼道:“我想打人。”
张侠怕他俩在一块又要打闹,就一个劲地将二龙往门外推,“二龙,你跟我下去……”
贾二龙身子挣了挣,走过去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用手一捋额前头发,“我就在自个屋里呆着,哪也不去。”
张侠跟过来,“走呀,别在这坐了,跟我下去……”她使劲拽起了他,强硬着将他拉出房。二龙走走停停,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她。
张侠上楼后,李保姆便从厨房里走出来,在客厅跟贾建成指手划脚地嘀咕着……她听到那边有动静,也就不言吭了。
贾建成吸口烟,望着被张侠勉强推下楼的二龙,问道:“二龙,刚才你在楼上跟雪妮吵什么?”
“我心里气,”他来到客厅,看见一旁站着的李保姆,那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这件事准是她告诉雪妮的……于是他径直冲向她,故意挑刺找茬儿,“我说今晚上心里怎么不舒服,肚子老发疼,原来是你今晚做饭没洗手……”
“我今晚做饭洗手了呀,”李保姆无动于衷地站在那,吓得面有改色,一个劲地与他争辩着,“谁见我没洗手,你这是听谁说的?你不要半夜起来吃桃子,拣软的捏……”
“是我亲眼看见你从卫生间里出来,进厨房后连手都没洗就做饭了。”
李保姆一时气得竟不知说啥好了,哭丧着脸说:“哎呀,大妹子……”她干脆绕过沙发,跑到贾建成面前,擤把鼻涕往脚后跟一告,“贾董呀,二龙他在陷害我,你可要给我做主呀!”
贾二龙简直发了疯,失去理智,又手指着跟过来,“谁陷害你了,就我看见你解过手没洗手,一点儿都不假。”
李保姆觉得有点理屈,气得也解释不好了,只是两手一拍腿腕,“哎呀,你今晚要有啥好歹,我这老婆子可说不清了……”
张侠走近她身旁,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边儿,低声说:“你还不赶快回自个屋去。”
“大妹子,我,我冤枉呀!你知道我是个干净碴,啥事都很讲究,啥时候弄过这事……”
“快走呀,别站着啦……”
李保姆转身走去,可二龙仍揪着她不肯放过,“你别走呀,你还没把问题交待清楚,怎么走了……”
贾建成耐不住了,厉声说道:“你胡闹什么,给我坐下。”
他神情颓然地坐在了沙发里,没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