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就手中长刀的威力而言,要想破开妙林和尚的护体真气,简直易如反掌。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来救!”柳书竹双目微眯,也并非只是在虚张声势。
在周围观战之人的惊呼声中,长刀猝然斩下,好似一道狰狞无比的闪电!
刀锋饮血,破开妙林颈间肌肤的瞬间,竟发出一声嘹亮的自吟,仿佛渴望鲜血的味道已久。
九位年轻僧人哪曾料到他直接数三,挥刀便砍,一切都只在转瞬之间,这时候想出手再救,却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可是,刀锋入颈三分,虽不遗余力,却再也不能寸进。
寺内的方向,凭白飘来一股无形巨力,长刀便不由自主的向上方抬起,牢牢定在半空中,无法落下。
如真小和尚身子一晃,双脚紧接着落空,踩实在了地面上。
两人都还没弄清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妙林和尚已不知怎的离开了原地,又重新站回到九位年轻僧人的肩头!他一手摸着颈侧的刀口,鲜血自指缝间溢出,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看向柳书竹。
只差一点,他已身首异处!
虽说两件圆满皇器起到了决定胜负的关键作用,但那种恐怖绝伦的速度,绝对不合乎常理。更重要的是,柳书竹的态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猖狂许多。
柳书竹嘿然一声,随即收刀,没能杀死妙林和尚,也不再勉强。
他抬起头,对妙林和尚道:“这关还要闯吗?”
妙林和尚连同另外九僧,皆无言以对。
先前,柳书竹若是应承下来,一心闯关,然后突然爆发出这等奇诡的速度,他们十人中又能有几人逃过一劫?
而柳书竹不愿与他们过多交手,则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眼下,他不愿多浪费一丝一毫的体力。
“还以为你们真的不管门中子弟的死活,所谓狂僧者,看来也不过如此。”
当即便有一个声音驳斥道:“菩提圣地,岂能容你滥杀无辜,行亵渎之举。”
寺门中,应声走出一位皮肤白皙的僧人,轻纱斜斜搭着右肩而过,身材颀长,坦胸露2F乳。这位僧人的样貌极为奇特,大耳肥唇,面如重枣,一对白眉更是有如卧蚕。
威仪无度,宝相端庄,脚下步步生华光,好似神仙驻世临凡,绝非凡子庸僧!
“师尊!”见到此人后,妙林和尚立即恭敬道。
“主持!”另外九僧也纷纷落下地面,对他躬身行礼。
三大庙中,十世庙只剩下一堆老怪物,平日里各自修持,向来难分主次。大明王寺和菩提寺则不然,都各设有一位‘方丈’和‘主持’,执掌寺内的繁杂事务。
除去三位‘半步罗汉’和一些不出世的老僧不论,便以他们两位为尊。
玄森主持与延德方丈齐名,从武道造诣的角度论起来,也是一位晋入了圆满境界的强者,而且单论法力,还要比延德方丈厉害许多,名义上掌管菩提寺!
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妙林和尚的师父。
妙林作为菩提寺第二传人,也是寺内重点培养的对象,辈分也是不低。
玄森主持足不沾地,全身上下,也笼罩着一股圣洁且凌厉无比的辉光,与菩提神婴身上的霞光有几分相似。
这是菩提秘法大成后的表象,与明王寺一脉修出的罩顶佛光又有所不同。从卖相上来说,菩提寺的高僧的确最为出众,每一位都英气逼人,广纳大法。
然而,柳书竹却没打算给他好脸色看!
背后有空藏神僧撑腰,他连菩提神婴都敢骂,又怎会惧怕‘区区’一位大庙掌门人。
事实上,听了玄森主持的话后,柳书竹反倒火冒三丈,指向身边的小和尚,毫不客气地道:“无辜?你的弟子是无辜的,难道他就不无辜吗?”
玄森主持眸子平静,气势卓然,审视了他一番,才理所当然道:“成佛因子乃由上天注定,是很多年前便已结下的一段因果,后人无权去干涉。你虽伴有大愿菩萨的机缘,却互不牵扯。不入我教,焉知佛法无边,更不配妄自揣测佛门暗藏的玄机。一尘小祖现在不想见你,也是为了你好!”
“哈哈哈,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佛法无边。”柳书竹语气一顿,望向舍利塔方向,随后又转头与玄森主持对视,“可惜是一句屁话。”
“大胆!”
“放肆!”
玄森主持身上的辉光兀自闪烁,烛明烛暗,却无动于衷。但一众年轻僧人却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各自愤然大喝!
寺内又走出二十多位僧人,站到了玄森主持身后,每一位都修为精深。他们是菩提寺的老一辈长老,也都是真武强者,地位与大明王寺的那十几位老僧相当!
威压齐至,如岳临渊。
柳书竹不过是一位孺口小儿,玄森主持却是名动大漠的神僧,他一句话,却是连整座菩提寺都骂了进去。
这个时候,舍利塔中虽无动静,但远处也响起了一声佛号。
街道的尽头,观战之人纷纷自发让开,一行十几位佛光罩顶的僧人,在延德方丈的带领下,向菩提寺走了过来。来到柳书竹和小和尚身后,大明王寺的老僧们面无表情,各自盘膝坐下,对立的态度已十分鲜明。
尽皆哗然,这一场热闹,却是连围观的人都有些胆战心惊了!
从人数和各自的修持上看,大明王寺一方明显处于劣势,但延德方丈却微带笑意,将手中的四孔锡杖插在了地上,对玄森主持等人视而不见,反而躬身对柳书竹道:“小菩萨说的好。”
看来,大明王寺也不是完全糊涂透顶,菩提寺这么多长辈出面,他们也终于知道赶过来为二人撑撑场面了。
玄森主持面对延德方丈,两人身份对等,他身上的气势顿时开始拔升,显出傲然本色,声色俱厉,对延德方丈发难。
“此子杀性如此浓重,怎能担当起中兴佛门的大任,你们这回却是错了。只有佛陀再临,才能拯救佛门出离苦海!”
延德方丈道:“阿弥陀佛。”彻底来了个闭目不理。
玄僧主持微微皱眉,延德方丈心境平和,以前总要敬让他三分,态度从来都不像今日这般‘恶劣’,竟有意无视他的问话。
柳书竹的底气却变得更足,分外不齿道:“你既然身为大庙主持,我来问你,你比菩萨如何?”
玄森主持略一踌躇,跟柳书竹辩驳,本身便显得掉价,但他自认为不会在口角上输给他,为了不显怯弱,断然回道:“不如!”
“那好。小爷我再问你,你懂佛陀,还是菩萨更懂?”
“玄森不过菩提寺中一贱僧,怎敢与上古菩萨比肩论佛。”
柳书竹肆声大笑,语气铿锵有力,盛气凌人:“那就是了!论法力,你比不过菩萨;论知佛,你更是拍马也不及。可惜……”
玄森主持道:“可惜什么。”
“可惜,大愿菩萨的舍利选择了我,而不是你;可惜,六祖赠珠之人也是我,而不是你;更可惜,天下人视我为菩萨托体重生,与你也没有一点关系。从这点儿上看来,我比你更接近菩萨,也就比你更懂佛……你……不如我!”
所有人禁言聆听,柳书竹大言不惭,极尽狡辩。
“佛门大劫,你们不过是从历代罗汉的口中得知。然而,罗汉号称金身不败,却也不能与菩萨相比。谁来拯救佛门,谁来普度众生,你说了不算。”他侃侃而谈,尽展胸中恶气,“至于那个人是不是我,我救还是不救,又与你一个‘贱’僧何干?”
玄森主持乃大庙主持之尊,被一个后辈言语凌辱,心境再好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他毕竟出自菩提一脉,傲气早已根深入骨,但偏偏又不能对柳书竹出手!
柳书竹则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儿,岁数小但嘴巴黑,半点情面都不顾及。
诸位高僧若跟他一般见识,有失身份;不与他计较,又着实可气!而且,当着许多人的面,总不能容他大放厥词而置之不理。
妙林和尚见师门长辈受辱,终难再忍受,由他出面来反驳,身份与柳书竹对等,即便嘴上输了几句也没什么。
“你一介俗子,不要以为得了菩萨的舍利,便能对佛门子弟颐指气使,你连剃度之礼都未行,哪里来的胆子渎我菩提一脉!”
柳书竹转向他,大笑道:“真是个笑话!佛陀眼里,怎么会拘泥派别之分。”
“怎会没有!”又有一位年轻僧人怒声斥道:“大法三千,自有大乘小乘之分,佛门亦有正统和旁门之别,你不过与我佛门有几分机缘而已,却不识大体,搅乱我佛门内部事务,当诛心伐罪!”
“这就要诛心了?”柳书竹表情故作乖张,“那好,我再问你,你眼里的须弥菩提佛是什么?世人供奉佛陀,自古至今,又是因何故?”
“红尘疾苦,世间有罪!”年轻僧人也是当仁不让,“只因我佛法力无边,可普度众生苦难,世人所以敬拜!”
柳书竹一嘴骂了回去:“佛家讲普度众生,有没有这个本事先且不论,但度的既是是众生,救的是滚滚红尘,又岂会因为你是和尚而我是俗人,便分出高低和先后。众生生来皆平等,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小孩子都知道,你装了满脑子浆糊,修心又有什么用!”
年轻僧人登时哑口无言。
“你和我,走兽与蝼蚁,从本质上而言都无任何分别。”
玄森主持以及菩提寺一众长老的脸色都发生了细微变化,十分难看,但一时却又不知该拿什么话语反驳。
柳书竹语气又加重许多,道:“自古至今,圣贤菩萨皆刍狗,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东道西。红口白牙张嘴便是佛,却一念之轻就决定别人的命运!”
佛陀无上,可超越一切凡圣。
那么,站在佛的高度,眼中的一切都可以是尊贵无比的,也可以是微不足道的,自然也包括圣贤和菩萨。
当真是一句狂傲无匹的悖逆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