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山依旧不动声色。静静听着面前人的叫喊声。
“等官人回来了,凭着他对我的宠爱,定然不会饶了你们这些眼高于顶的东西……”
晓玲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吾常道的声音,有小厮来报:“爷回来了!”
商凝芷一双眼睛明显闪烁了一下,满是期待,立马就要往外跑去迎接着,却被汪春水给一把拉住了。
“公主,您等着他进来,别急。”汪春水拉住她说道。
果然,就算没人接吾常道也进来了,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爷回府了,都不知道出来迎着,礼数都去何处了?”
吾常道一只脚刚迈进主屋的门槛,立马愣了愣,这是一个什么情况?幸好还记得要给穆南山行礼,刚要跪下就被扑上来的晓玲给撞了个踉跄。
吾常道皱眉看着自己怀里的姑娘,疑惑地问道:“你是?”
晓玲双手抱着吾常道的腰,从他胸前抬起头,泪眼盈盈的望着他:“官人,你好狠的心,我肚子里都有你的孩子了,你竟然还将我给忘了。”
吾常道看着怀里的人,似是在回忆什么,忽然想了起来,脸色立马阴沉起来,推开怀里的人。对着商凝芷厉声道:“你把她带回厢房,哪儿也不准让她去!”
看样子吾常道还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穆南山终于开了口,沉朗的声音响起,屋子内安静下来,都听他一个人说:“都留下来,朕还不知道你能做出这样的事。”
吾常道立马跪了下来,沉声道:“陛下,此事也非臣所愿。”
一旁的晓玲被眼前的局面给吓坏了,在她的印象中尚书之首的官儿已经够大了。这位竟让尚书之首给他跪下,对了……她刚刚好像听到吾常道叫他陛下了。
晓玲是真的害怕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给穆南山磕了三个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一直跪在吾常道身旁。
“以前朕知你好玩,却从不贪图女色,可今日这事你怎么解释?”
穆南山看着跪在地上的吾常道继续说道:“你可知你与商凝芷成亲是为了什么?”
吾常道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和亲!两国邦交!”
吾常道的话里含着些不甘愿,众人都听出来了。难不成俩人都成亲这么久了。吾常道还对这门亲事不满?
一旁的汪春水看着眼前的情形直摇头,她知道吾常道这事做错了。可若是他一开始就不愿意娶商凝芷呢?
汪春水摇摇头,吾常道这人是败类,不管什么原因,既然已经将人给娶了回来,便不该这样对人家。
穆南山听着吾常道的回答也皱了皱眉头:“此事是你的家事朕原本不该插手,可你也知道这事关系到两国邦交,朕希望你可以妥善处理。”
穆南山看着面前的情形也不想多说,只留了几声吩咐:“这人对商国公主不敬,对朕更是不敬,等你解决完家事再进宫面圣!”
“臣领命,臣恭送陛下。”吾常道严肃道。
汪春水头一次见吾常道这么严肃又正经的表情。她知道吾常道此人平日里看起来十分不着调,可做事一直都快速有效,也知深浅,明是非。
只是他一直对商凝芷有偏见,他给商凝芷看的那些女戒女训之类的东西,用那些去蒙骗她,可见他对她是真的不好。
汪春水有些担忧。可见穆南山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了,汪春水也只好站起来跟上他。
汪春水连连回头看了好几眼商凝芷,对着她眨眨眼以示安慰。当世的女子都很不容易,受着夫家的约束,还得忍着夫家纳妾,应付着与妾室之间的明枪暗斗。
穆南山的脚步飞快,汪春水有些心不在焉,便落后了些,穆南山停下脚步等了她一会儿,直到她跟上才问道:“不放心?”
汪春水如实点点头:“女子一旦成亲就有了束缚,大穆有女子以夫为天的说法,即使这次是吾大人做的不对,可公主受夫为天的思想严重,很难有个好结果。”
穆南山挑眉,听她这话的意思是不想成亲了?
“想不想看吾常道如何解决的此事?”穆南山说。
“嗯?”汪春水没明白,他们已经出来了,难不成还要回去再看看?
清官难断家务事,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帝王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太合适。
汪春水正疑惑着,只觉腰间被人一搂,脚尖立马离开了地面。
帝王要用轻功为啥不早告诉她?让她有些准备也行啊,他突然这样,即使她已会轻功多年,没个准备心里也是害怕的,习惯性地,两只手紧紧搂着帝王的脖子。
帝王脸上忍不住挂上几分得意,被她依靠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没几下,两人便已稳稳的站在了吾常道家的屋顶上。
皇帝陛下要在屋顶偷窥自己的臣子!
汪春水有些惊讶,穆南山在她耳边淡淡地说道:“千万别惊讶,这法子朕是跟着你学的。”
“……”
又提往事,汪春水依旧觉得脸红羞赧。
穆南山拉着她慢慢蹲下,悄悄地拿走了房上的一片瓦。
拿走瓦片之后刚好可以看清楚里面的内容。
吾常道沉着一张脸,背手而立。商凝芷站在一旁,晓玲跪在地上,嘤嘤直哭。
这情形是可以早就预见到的,汪春水看着下面哭的满脸泪痕的女子。心情有些复杂。
不管是品行端正的女子还是品行不端的女子,只要遇到事情了,只会用满脸的泪痕去对待,这是否这是一种悲哀。
下面的人又有动静,吾常道沉声对着晓玲说道:“你今日冲撞了陛下已是死罪,念及你腹中的孩子,暂且留你一命,等生下孩子,再赐你自尽。”
跪着的女子已是泣不成声。
商凝芷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紧紧地咬着唇,手里绞着帕子,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汪春水一直静静地看着,认真地听着,自始至终吾常道没有跟商凝芷说一句话,更何谈向她解释。
汪春水叹了口气,拉了拉穆南山的袖角:“陛下,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走吧。”
穆南山点点头,将瓦片放回到原处,一点痕迹也不留,手法娴熟,似是经常做这种事情一般。
两人并肩走在京城的街巷,看着半落的日头,已是到了黄昏时分,汪春水有种怅然若失地感觉。
“是不是觉得商凝芷所嫁非人?”穆南山轻轻问她。
汪春水摇摇头:“奴婢是觉得,女子原本地位就比较低,嫁了人之后更加不如。”
果然。还是被穆南山给猜对了。这姑娘是因为这事生出不想嫁人的想法了?
那可不行……
“那也不是,也得分人。前朝皇后宋之晚在后宫一支独大,当时帝王可一妃未纳,夫妻恩爱白头到老。”穆南山说道。
汪春水面上恭顺,在心里却是鄙夷,整本史书才出那么一个宋之晚,可见这种独宠又逢盛世的几率是小之又小。
最近穆南山特别爱对着她说教,她都觉得冰冷简言的帝王有些啰嗦,感觉就像书院的夫子一般。
穆南山看她表情似是真诚聆听。但他却知道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假装一副乖巧的模样而已。
不过,日子还长久,他可以慢慢教养。以前没亲自教,现在亲自教了,一定会将她养的不错。
穆南山这样想着,顺道安慰着自己。
穆南山和汪春水这样走着回到了皇宫,天已大黑,刚好是吃饭的时间。
两人吃了些饭之后。汪春水陪着穆南山逛夜路。
现在的夜晚已经没那么冷了,两人从御銮殿门口步行到御花园再到观望亭。
汪春水知道穆南山是在想事情,她便安安静静地跟着,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不去打扰他。
穆南山去了湖中心的亭子坐了下来,让人点了一盏灯,灯光不是很亮,照的人影绰绰。
“知道为何案子没结吾常道便回来了吗?”穆南山突然出声对着汪春水说。
陶公公见两人要说话,便领着旁人往后退,亭子内只剩下二人。
“因为断了线索?”汪春水试探的回道。
穆南山点点头:“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两个苍狼派的人。无人指使,也没什么其他的曲曲弯弯的说道。”
汪春水听了皱眉:“怎么可能!那往市井之中传播谣言的人抓到了吗?”
穆南山点点头:“也抓到了,是个有赌博嗜好的侍卫,被抓之后也畏罪自杀。”
“如何可能会是如此。”汪春水攥了攥拳头,有些气愤的说道:“很明显是有人指使,光凭着那侍卫一句话怎会市井之中人人皆传,还被编排成歌谣,这事幕后定有人指使!”
“可所有证据都是这样指向的。”穆南山无奈道:“你的直觉呢?若是幕后真有指使,你觉得会是谁?”
汪春水把所能想的人挨个想了一遍。有几个朝中大臣在穆南山登基之时极力反对,说无诏书无玉玺便不成君,倒有可能是他们,但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人,她还真是数不出来。
“想不出来?”穆南山望着她问道:“朕想到一个人。”
汪春水下意识问道:“是谁?”
“秦陌青,成王。”穆南山将这名字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并且一直盯着汪春水,看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怎么可能。”汪春水立即反驳:“他从未参与过朝堂之事,连上朝都从未来过。怎么可能会是他?”
“呵呵。”穆南山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你倒是对他极为信任。”
汪春水就是不能相信。第一,秦陌青虽被封为成王殿下,但他却是江湖的人,江湖之中从不参与朝廷之事。第二,他那种性子的人根本不会去插手朝政,更没有理由去参与朝政。
她如何都是不信的。
穆南山嘴角的讥讽更盛:“你们这师兄妹之情可真让人感动。”
汪春水知道,穆南山这是又要不正常了。
果真如此,见穆南山从石凳上站起来,抬手掐着汪春水的下巴,将她一张脸抬高:“朕说过很多次了,你少与成王联系,且少为他说话,也别对他那么有信心。”
“……”
帝王这话有些幼稚了吧,她只是实事求是,客观评价,从他那话里却听出了包庇纵容。
难不成刚刚那些话他是故意在试探她?汪春水不得不多想了些,他就非要以为她与秦陌青有什么奸情么……
穆南山借着微暗的灯光看着她,见她脸上有隐隐害怕的情绪。嘴角勾了勾,指了指自己嘴唇:“你主动亲朕这儿,朕便放过你。”
“……”
她有哪儿做错了吗?她刚刚只是就事论事,顶多是他不喜欢秦陌青,她替秦陌青多说了两句就犯错了么……
“若是不做,朕要重罚!”严肃的眸子后面隐藏着淡淡地戏谑。
“陛下……”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既然如此,那你张开嘴,迎着朕,等朕亲你。不准将牙咬死。”穆南山稍稍松了松手说道。
穆南山一副今晚必需要亲一口的样子,汪春水心里纠结,以前也亲过,反正帝王都让步,那她不如就顺从一些,也方便解决事情。
汪春水微微将嘴张开了一道小缝儿,穆南山动作极快,一口便咬上她的唇,将舌头抵住她的上颚,让她一点闭嘴的机会都没有。
在远处的陶公公见亭子里的两人已经缠绵到一起,虽是夜深人静,可也是在室外,他们这一群奴才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将头埋的更低,不敢窥探那边的画面。
汪春水也知道这是在外面,别人能看到的肯定都看到了,穆南山这人也是不要脸了,下次他是不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人多眼杂的地方做这种事!
有微风吹过,汪春水不但没有觉得凉快。反而觉得整个人更加热了,跟被火灼烧了一般。
穆南山觉得嘴里的味道十分美味,有淡淡地香味,用牙齿轻轻咬一口还软绵绵的。
汪春水被穆南山亲吻的虚弱了脚根,两只手只有靠着穆南山才可以站直。穆南山故意虚扶着她,享受这种投怀送抱的乐趣。
亭子内的二人亲吻的难舍难分,亭子外不远处,陶公公满脸都是汗,正拦着一个小宫女:“姑娘,现在不能过去,陛下不准,过去了可是要杀头的。”
小宫女掐着腰皱着眉头,一副十分厉害的模样:“陛下一言九鼎,答应了李妃娘娘今晚要去她宫里,如今却又被个小宫女勾住了魂,若是被李妃娘娘知道了,那个小宫女一定吃不了好果子!竟敢勾引陛下!胆子实在太大了!”
陶公公抹着额头上的汗,继续拦着人:“姑娘啊,您说话小些声,千万别被陛下听到了,陛下一个不高兴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也不能因为怕事而让一个小宫女将陛下给勾去了,现在全宫上下就李妃娘娘盛宠非常,后宫都是她掌管,被她知道了,陶公公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陶公公额头上一边出汗一边在心里越发不满,这李妃娘娘宫里的小宫女太过飞扬跋扈了,竟什么话都能说的出,太不懂规矩。
“姑娘也该知道,奴才是宫里的太监总管,奴才说的话,姑娘是应该听的。”陶公公道。
小宫女点点头:“但奴婢是李妃娘娘的宫女,却也得听主子的。”
陶公公越发不满了。正要再说些什么教导教导这小宫女,就听到身后传来穆南山的声音:“时辰有些晚了,回宫。”
小宫女终于能与皇帝陛下说上话了,立刻给人行了礼说明了来意。并将眼神有意无意的打量在汪春水身上。
汪春水跟在穆南山身后,脑子还是懵懵的。整个人像是被热水煮过,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热气。
穆南山已经将这事给忘记了,经这小宫女一提起,他才想起来,今日好像是答应了李妃要去她宫里。便点点头:“前面带路,去李妃娘娘宫里。”
小宫女立马高兴的笑了起来,并朝着陶公公一笑,意思是她所言非虚,他还敢拦着他……
陶公公冷冷地勾了勾唇。觉得这小宫女可真不识好歹。
汪春水晕晕乎乎地跟着穆南山到了李妃娘娘的殿里,陶公公拉了她一把:“姑娘看着精神恍惚还是在外面等着吧,老奴进去伺候。”
汪春水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御銮殿而是李妃的宫殿,谢过陶公公之后便站在门口。
陶公公叹了一口气。这皇帝陛下与汪春水的事他早就看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这陛下还未封她个娘娘一类的,刚刚跟她亲热完就来其他嫔妃的宫殿,也不知道这姑娘心里好不好受。
汪春水被凉风一吹便冷静了下来,这里不是御銮殿啊,而是嫔妃住的宫殿啊!刚刚她又失态了,怎么又被他挑逗了呢?
汪春水咬牙攥拳叹息,以后就算他脱光了站在她面前,她也绝不皱一丝眉头。
水性杨花的男人不仅皇城底下有,而且皇城里面更甚。
殿内的穆南山全身上下往外散发着“骚包”之气,嘴角上扬,心情愉快。
李妃一见,脸上的笑容更盛,对今天晚上的事信心倍增。
穆南山先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糕点笑了笑:“爱妃这里的糕点可很是精致。不是御膳房做的吧?”
穆南山心情好,也乐意跟李妃多聊两句。
李妃表情展现的甚好,羞怯一笑:“这糕点是臣妾跟着京城里最有名的糕点师傅学的,学的不到家,让陛下见笑了。”
“光看着就很不错了。”穆南山随手捻了一块放入嘴里,味道还真不错,就是微微有些甜,等会拿些给门外站着的小姑娘吃,这东西应该更适合小姑娘的口味。
“多谢陛下夸奖。”
穆南山在外话少,除了在汪春水面前之外,其余的时候他甚少主动说话。
李妃又不敢贸然引出话题,万一一个不甚惹恼了来人,那今晚的事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两人无话,穆南山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了:“爱妃若是无事,那朕就先回御銮殿了,还有些政务没处理。”
李妃却上前拉住他,一双眼睛泛着盈盈的光芒,一眨一眨的:“陛下。您不是答应了今晚要在臣妾这儿睡吗?”
穆南山皱眉,努力回忆,他什么时候答应过?
“今日上午的时候,您不是说来臣妾宫里吗?臣妾床铺都已经准备好了。”李妃拉着穆南山不撒手,语气里满是委屈。
穆南山犹豫着,想着用什么说辞推辞推辞,却不想李妃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胸口在他胳膊上来回蹭了蹭,然后又拿了一块糕点:“陛下,您若实在不愿意,那再吃一些奴婢做的糕点吧,奴婢心里也会好受些。”
穆南山觉得麻烦,便顺势将糕点给吃了。却被李妃弄得有些烦,想快些离开回御銮殿。
李妃却抱着他不撒手,这女人平日里可没这么大胆子,一只手都要伸到他衣服里面去了。
穆南山眼疾手快的抓住李妃的手,面色变得阴沉起来:“你要做什么?”
李妃依旧是那样一副委屈的小眼神:“夜深了,臣妾想要伺候陛下就寝。”
“朕不在这里睡。”穆南山沉声说着,心里越发冷起来,抬手捏住她的两只手腕往后一推,差点将李妃推到地上。幸好后面的宫女即使扶住她,幸得没摔到地上。
穆南山看着面前有些狼狈的女人,露出讽刺一笑:“李妃娘娘有失德行,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
穆南山原本想着好不容易升上来一个,得好好叫她坐好这个位置,没想到他都这么包容了,这人还是坐不住!
一屋子的宫女以及李妃都吓的跪倒在地上。
穆南山脸上的笑容更加讽刺,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宫外走去。
汪春水被穆南山这风风火火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他出了殿门就抓住她的手使劲往前拖。
他这是怎么了?突然抽风?需不需要请太医?
汪春水担忧地看着拉她走的人。一脚踩在御銮殿内,穆南山咣当一声将门给关了起来,将一众宫女太监隔绝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