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吾常道感觉自己的牙都要被酸掉了。谈情说爱还真能让一个人改变,帝王不再冷了,春水不再冰了。
穆南山这辈子上过战场杀过敌,每次都能打一场胜仗,从未被人赶出来过。
如今被奸佞给逼出了皇宫,他藏身于吾常道的这个小院内,却从未觉得有过如此开心的日子。
帝王也能因美色颓废,不过他不同于旁人,身边的姑娘自然也异于常人。
汪春水吃完饭之后便满怀信心,并且离着帝王有一丈之远,她是这样解释的:“主子,等您重夺皇宫再近身于我。”
“……”
他个做皇帝的都没急,她急什么……
穆南山有些哀怨,就像是被夫子逼着做功课的学生一般,十分不情愿。
吾常道在一旁偷着乐呵。刚高兴了没一会儿,便见穆南山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若汪春水是个夫子,那他还真算是个听夫子话的好学生。
穆南山一脸的严肃询问着吾常道朝堂之事。
现如今已经有好几个大臣偷偷的联系吾常道了。吾常道虽被穆南山禁足在府,但他的身份依旧是在的,他仍旧是当朝六部尚书之首,他的权利也是在的。
依附与颜泽的朝臣也大有人在,吾常道将名单一一写在纸上,替穆南山收好,等着到了该拿出来的日子再拿出来。
吾常道又禀告了京中百姓的现况,已是民怨四起,又加上他派出去了几个人专门在人多的地方传播流言,原本名声就不是很好的颜泽,现在更是失了民心。
再等他们将颜泽与穆南山一做对比,事情便成了!
“主子,您打算哪日之后动身?”吾常道问。
穆南山想了想,摸着下巴问道:“商国那百余人精兵何时可到?”
穆南山早就对今日这一天有所打算,许久之前便派了人拿了商凝芷的信物去了商国。商国精兵以一敌三,虽比不过他的暗卫,却也比一般侍卫好太多。
汪春水见他们正商量着事情,她如今又不算是暗卫中的一员,便悄悄退了出去,在吾常道府内乱逛,逛着逛着便遇到了商凝芷。
她对商凝芷是有些好奇的。她记得她刚从商国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一股明显的公主娇气,现如今一丝一毫也不见了。连出个门身后都不带个小厮丫鬟的。
“公主。”汪春水遇到她给她行了个礼。
商凝芷手中拿着一个红袋儿,扮相十分朴素好似要出门。
“我要去采买一些酒水,便不陪姑娘了。”商凝芷对着她客气一笑。
汪春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管闲事的精神头儿,将商凝芷拉住:“家里不是有小厮和丫鬟吗?怎么非要你去买?”
商凝芷对着她笑了笑,面容有些无奈:“夫君对我说了,寻常人家都是如此这般的,来了大穆就要守大穆的规矩。”
汪春水皱眉:“可大穆也有规矩,该是驸马照顾着公主,你莫要太惯着他了。吾常道这个人越是纵容他越是蹬鼻子上脸的。”
商凝芷脸上的笑有些勉强:“来这儿我也不知道什么规矩,嫁给了他便是嫁了,只能听他的了。”
汪春水忽然有些不甘心,一股劲儿想要将商凝芷这种观念给扭曲过来:“公主不知大穆还有和离这一说吗?您贵为公主,就算不靠着男子养自己也是能活的,您看城南那间糕点铺子的老板便就是个女子,不靠男子依旧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汪春水很少说这么多话,这次跟商凝芷说这么多是因着心里有一股气儿。总觉得女子不该被男子这么折腾……或许也有一些她将商凝芷看做自己的成分了。
她若真与穆南山在一起,若与他的关系没现如今这么好了,那她该怎么办?与其是说给商凝芷听的,也是在说给她自己听。倘若真有这么一日,那她就跟城南那个李寡妇似得,开一间铺子,足够养活自己……不对,她还有稷设书院呢,她经营稷设书院,总不会饿死。
一时间,汪春水被自己的言语打动了七八分,而听她说话的商凝芷也明显是被打动了。
商凝芷也没了要出去采买的心情,拉着汪春水找了一处凉亭坐了下来:“你多与我说说这些事,我爱听。”
汪春水愣了愣,她自小没有说话的天赋,也从未跟人讲过故事。一般而言,都是别人与她主动开口说话她才会回答个一二。现如今,竟有人喜欢听她讲事情?
汪春水笑了笑,继续跟她说着。她以前替穆南山做事,走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情冷暖,娓娓道来的确是将商凝芷的兴趣提升了不少。
最后商凝芷拉着她的手激动的说道:“若是有一日我过不下去了,我也不回商国了,我便去找你,你给我参谋参谋开个小铺子可好?”
汪春水答应了人家之后方觉不好,她刚刚好像在蓄谋拆人家姻缘。古语有云,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婚。
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吾常道做事太过分,那他们必不会分开。
汪春水看到她手里的小红袋问:“你不是要去采买吗?”
商凝芷忽惊了起来:“哦,你看我这脑子,一时竟忘了。再晚一些夫君该不耐烦了。”
说完这话商凝芷快速的小跑,往府外而去。
汪春水叹了一口气,刚刚她讲的话她虽然爱听。却好像没什么用,看来她担心毁人婚姻那事是白担心了。
吾常道刚好和穆南山说完事情出来,见着她一脸的无可奈何便上前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汪春水一见是他,眼中鄙夷之色尽显:“奉劝你还是好好对你家公主,万一有一天人家抛弃你了,你去哪儿找这么个任劳任怨的媳妇儿?”
吾常道听了她的话有些不高兴,嘴一撇:“呵呵,我还没休她呢。她敢?”
汪春水对吾常道的回话微微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要说你迫不及待的跟她和离呢。”
如此看来,吾常道并非跟商凝芷无情。
“行了。”吾常道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回竹林,主子寻你呢!”
“嗯。”汪春水看着吾常道那一副故意做冷硬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日后后悔了莫要来找我。”
“快走快走,赶紧去竹林与你那情郎温存去吧。”吾常道赶着她快走。
汪春水心里乐呵着便回去了。穆南山坐在一张方桌面前思考着什么。
见汪春水进来,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椅让她坐过来。
汪春水看了看四周,决定坐于她对面:“为了主子可专心做事,春水还是离您远一些比较好。”
“……”
又提这茬!
刚刚开了荤的穆南山十分不满。可汪春水说的话又十分合乎情理,而且她不同意他也不敢妄图做些什么,只好咬牙坚持着。等有朝一日将大穆稳定了,再来下个封后旨意,他便让普天同庆,非要霸朝个三天三夜,与她好好讲一讲这夫妻之事!
穆南山收回那饿狼般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图纸。这是皇宫的地图,他正思考着如何直捣皇宫,将颜泽生擒!
汪春水也知道他在思考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话说了出来:“主子,我有个法子可以直接进入皇宫。”
“嗯?”穆南山抬眼看向她。
“春水回来的这些日子您一直没问我是被谁撸去了,从未问过我的去向,想必您是已经知道了吧?”汪春水悄悄看着他。
穆南山一听她提这事一张脸立马变了颜色,他是知道的,他一直没提,是因为这件事算是他心中一根不大不小的刺。
既然秦陌青把她给撸去了,并好生养着,便认证了自己心里那丝长久以来的想法……秦陌青对汪春水存着不轨的心思!
穆南山阴沉着眸子瞪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嗯?”
汪春水被瞪的有一丝心忧:“我在成王府的这些日子没做别的,我将整个成王府走了一遍又一遍,发现它后院角落里的一个地方有些不太一样,偶然一次看到成王在那边不知是使用了什么机关,只见忽然出现一个道密口,当时我直接问成王这门通向何处,他说直通皇宫……”
汪春水说的小心翼翼,怪不得先前秦陌青能悄无声息的进了皇宫,从未被发现过。虽然他武功高强,但使用轻功去爬墙还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他直接从密道进去,一般不会被人发现,这样也更加方便。
穆南山两只手按在桌子上。似是在沉思,汪春水打量着他的神情静等着他说话。
因为穆南山的神情十分凝重,汪春水也不禁随着他屏了鼻息。
过了一会儿穆南山才缓缓开口:“你问他他便说了?”
这是什么话?不过汪春水还是老实回答起来:“一般情况下,我问他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
除了他主动骗她的时候。
穆南山的脸更是阴沉了一分,但意识还够清明:“就算他那里真的有通往皇宫的密道,可依着他的性子,定然也不会给用。”
汪春水点点头表示知道,毕竟穆南山现在屈居于这里,也有秦陌青的一份儿功劳。
但又说回来,秦陌青也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人,而且他原本该是这坐上帝位的人,但他却没有去坐,说明他对帝位不关心。当今颜泽霸朝要将这天下折腾的不像样子了,与他好好说一番,说不定他便会答应。
穆南山看到汪春水脸上的纠结之色,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却不屑嗤之以鼻:“他从不会将苍生挂于心中,他心里只有他自己。”
汪春水还想要说什么,却直接被穆南山抬手制止了:“若细细算来,他还是谋朝篡位的始作俑者。”
好吧……汪春水不说话了。不过自从知道了穆南山和秦陌青是亲生兄弟之后,她越发觉得两人长的想象,只是性子大相径庭。
最近几日汪春水一直守着穆南山,却再也未让他近身半分,他终于收敛了心思一心一意的排兵布阵,等着商国精兵来了,便可直捣皇宫。
穆南山在这秘密行动,宫里颜泽的日子却越发过得风生水起。也因着怕穆南山归来,一直强兵壮士,不断征兵操练。宫里宫外防范措施被颜泽加强了一层又一层。
也正是因此,更是惹的百姓不满。
商国精兵终于与穆南山的人汇合,吾常道联系的几个朝堂大臣也已做好准备,一切等今晚行动了。
颜泽敢大半夜的闯入皇宫,他便能在大半夜的将他治于死罪!
汪春水也穿上一身铠甲,陪着穆南山一起上战场。
穆南山看着身侧的人,一身玄色铠甲,整身利索干脆,眉间一股坚毅之色,这样子也是分外的好看。
穆南山知道,她是属于永远可以陪在他身旁的女人。他上战场她一定陪着,他上朝堂她也一定伴着。心中淡开一抹微笑,有人念着想着的感觉真好。
汪春水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轻轻扭头对他回以一笑:“陛下放心,奴婢助您。”
穆南山对皇宫是十分熟悉的,虽然颜泽派了很多人看守,但因着他训练不当又有很多是新征收的,大多不堪一击。
而穆南山的人和商国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势头十分猛,不一会儿就将宫门口给撞开了。
颜泽当政不过十几日。一切事物都没理顺,宫中之人也对他意见颇大,所以穆南山没花多少功夫便到了御銮殿。
御銮殿里住了颜泽和颜雨晴,早就有人向他禀告宫外有异,颜泽将全宫的侍卫都调到御銮殿前,打算殊死一搏。
可奈何这宫里不仅有颜泽的人还有一些是宫里的老人,见了穆南山根本不敢上前动手。
穆南山嗤笑了一声,颜泽就这点功夫竟还敢夜闯入皇宫妄图篡位?
要不是那日有秦陌青相助他怎么会得逞?
若秦陌青真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不知他那父皇在天之灵看到了他昔日十分宠爱的成王如此这般迫害大穆,会是什么心情?
颜泽彻底慌了,立马叫人高喊:“赶赶赶紧去请成王!”
大殿之上的一根房梁上躺着一个一身紫衣的人,那笑声跟狂放声一听便知是秦陌青:“颜大人,找我何事?”
穆南山的人已经冲进了御銮殿,再差一点就要将刀举到颜泽脖子上了,却被秦陌青这一声给震了震。
秦陌青内力深厚,他刚刚说的那句话用了九成的内力。一般人入耳都觉得有些难受。
汪春水自然也看到了躺在房梁上十分悠闲的秦陌青,皱了皱眉头,他已做错一次,难不成还要助纣为虐第二次?
穆南山在看到那人之后,下意识将自己的刀换了个手,用空出来的手握住汪春水的手。
颜泽听到这个声音就像见了大救星一般,老脸泪花花的双手作揖,费劲的抬着头看着秦陌青:“成王殿下,求您再助老夫一次!”
秦陌青笑的花枝乱颤:“颜大人可真会说笑,我从来不做吃亏的买卖。”
颜泽一张老脸泛红:“成王殿下,您可知那味药是十分珍贵吗?”
“呵……”秦陌青鄙夷的笑了一声:“今日我只是来凑个热闹,不做交易,更不听你这三两句的废话。”
颜泽恼羞成怒,抬手指着颜泽:“你今日若是不帮我,你以为陛下会放过你?”
秦陌青不想再跟他多说废话,转了个头,直接对着穆南山说道:“愣着作甚?动手啊。”
穆南山有些不悦,但现在又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抬高手一扬,身后的一众人便很快将颜泽给压制住了。
颜泽颜雨晴双双被抓,跪在大殿之上。
颜泽似是看不到了前头的路,双眼只露出灰暗的光泽,一身的颓废之气。此次他这命算是要没了的。谋朝篡位株连九族……
颜雨晴却仍旧在反抗:“陛下,臣妾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朕可从来没碰过你。”穆南山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了。若颜雨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穆南山的,那她可是犯了淫乱宫闱之罪,罪上加罪,这颜家必定是要完了的。
颜雨晴惊慌失措,现在什么话也都敢说了:“陛下,您别忘了当初是为何将臣妾接进宫。臣妾肚子里有孩子还不是因为你身边这个女人汪春水?还不是因为她找人诬陷于我!”
穆南山冷笑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将汪春水挡在身后:“要朕当着众人的面说你是自愿与人苟且?朕的暗卫可全部都看到了……”
一句话一丝情面都不留,全数打在颜雨晴的脸上。这次她彻底没了言语,一双眼睛如同她父亲一般暗无光泽,这次是谁也救不了他们了。
颜泽和颜雨晴的罪责昭告天下,择日处斩。
北方一代传来捷报,大穆军队大胜北方一众小国。穆南山在途中换了将军,将原来的将军换成了景胜,这一战大获全胜。
只是民间仍有传言,说穆南山登基称帝有些不清不楚。
但大部分人是维护穆南山的,毕竟有着颜泽在前做比较,方知当今圣上德恩无边。
至于秦陌青,穆南山没有追究他的过错的。即使他有助纣为虐的嫌疑,但他手中有着先皇圣旨,他还不能动他。
穆南山重回皇宫之后,第一件事是让人查找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找了十日,终于找到了那个密道。立马命人将密道填了起来。
穆南山还有些不放心,特意命人去寻了比较坚硬的石块和在泥水里,仔仔细细严严实实的将密道给填严实了。
穆南山干这事的时候汪春水就在他身旁,看帝王这认真的模样实在不知道要该说什么是好。
“这样朕看他还走什么密道!”穆南山咬着牙狠狠地说道:“日后若是他再来,你立马大喊,会有暗卫直接上去抓人,先揍一顿再说。”
汪春水汗颜,帝王您这样说话让她想起了市井之中的土霸王,实在是有些不太符合帝王的身份啊。
穆南山扭头看向汪春水,见她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放心了些,拉起她的手便回了御銮殿。
自颜泽治罪之后,穆南山便习惯了不管是在人前还是在人后他都要执着她的手。
宫里的太监宫女早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传遍了整个皇宫。
陶公公摸了一把泪,经过这一次宫变他整个人都老了几分。幸而颜泽还没将他给直接杀了,只是随着一众奴仆关了起来,幸而帝王来的快,将他们给救了。
经过这一次的事端。朝中颜泽一档全数被抓获治了罪。因祸得福,当初穆南山被逼着出了宫也有其中一部分算计的因素在里面。
颜泽两朝元老,这么多年了,他虽然努力在削弱颜泽的势力,可他因着几十年的长岁月早就已经渗透的无形无踪了。这次可以连根拔起,是好事一桩。
吾常道也被证了名,重新回到朝堂。但吾常道却是有些不乐意的。经过这么多天的禁足日子,他发现他更喜欢待在府里养肉的日子。因此在听到自己还要上朝时的消息后他心里是挺难受的。
可是圣意难为。他只好又要过起起早贪黑的日子了。
吾常道正要吩咐商凝芷将他的朝服给拿去清理清理,转身叫了好久竟没有应答他的,最后还是一个小厮上前禀告:“大人,今日早上公主背着一个包袱出去之后便没再回来了。”
“什么?”吾常道皱眉,直接去了商凝芷的房间,下意识的打开她的首饰盒,空空如也,再翻了翻她平素放银子的小盒子,也是什么都没有。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前些日子他因着后院养的那个叫晓玲的姑娘随意告了商凝芷一状,他一个不小心便将她给推到了地上,好像自那日起她就有些不对,只是他没怎么在意,现在细细想来,仿佛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吾常道正思考着,外面一个小厮来报:“大人,公主的嫁妆盒子里的银票都没有了。”